可如今,一切都已迟了。
越女看到这一画面,问道:“既有阴玺与鬼泣珠的保护,为何少主他还会……”
疑惑之言问了一半,越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红衣礼服知晓包裹着的苍白头颅,心头顿时不忍刺痛起来,不再继续往下问去。
姬裴无不遗憾道:“二圣之物虽强,可少主终究未深习中幽秘术,对其力量却也不过只能掌控千分之一罢了,虽能一时抵御食尸鬼,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不得其法,强行驾驭,对于灵力的平白消耗,是十分庞大的。”
听到这里,百里羽眼皮狠狠一抽,心头狠狠抽痛。
当年,若非他执念缠身,固执狭隘,刻意打压他中幽血脉,不允许他习得半点中幽诡术……
那么今夜……他原是能有自保之力,尚且游刃有余的吗?
何其可笑,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若非当年嬴姬私底下担心儿子受到门中同龄弟子的欺凌,暗中教授了他一些防身的诡道之术。
今日,他百里羽甚至是走不出那片乱幽谷。
想到这里,仿佛有一把鲜血淋漓的刀,直直地扎进他的心底,是苦是悲,一时间,竟是连他自己也品不出来那其中滋味了。
苏靖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中于万鬼潮流中驱笛屹立的人影,目光比夜色还凉。
不必众人看到阴笛能力特殊,能抵挡万鬼而心生期待希翼,她眼神冷极,不论是指尖断去的红线,还是那颗冰冷的头颅,在残忍地告诉她,没有任何希望!
即便他有这惊人的毅力与过人的精神,强撑一夜。
可百里羽由始至终都没有点剑宫的机会,如今他既然安然离开乱幽谷,可是谷中再无一只食尸鬼,那么显然,他在谷中做的事情,不仅仅只是守护了。
在潮汐般纷乱的尸海彼伏中,阴玉结出的阵光摇摇欲散,果真如姬裴所言,根本支撑不了太长久。
愤怒的尸鬼,狂风崔巍。
百里安身伤口里的炎毒也开始肆意蔓延,他似是明白自己撑不了多久,横于胸前的玉笛倒转。
他双手持笛,笛尖那一端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力刺下!
血光乍现,玉笛红染,鲜血淅淅沥沥淌了一地,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红色珠子清脆摔落在地。
光阴录外,见此一幕的众人无比失声叫喊了出来。
他们在心中推演了无数个结果,却未想到,竟会是自剖尸珠?!
尸珠乃是尸魔最为重要的本源,甚至比人类的灵核,魔族的魔元,尊仙的神源还要重要。
苏靖黑白分明的眼底微微闪着一点光,情绪波澜看起来不似很大,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百里安弯腰从地拾起那颗尸珠,一身气机将将崩散,浑身染血,触目惊心,可他却格外安宁平静地看着手中的珠子轻轻一笑。
他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着:“果然……这里头还藏着一颗珠子。”
说完,他转身,来到百里羽面前,手指随意轻抛,便将那兀自滴血的珠子抛入他的衣襟怀中。
他宛若与故人交谈般,对着没有知觉深度昏迷的百里羽轻声道:
“托那葬心的福,他的瞳术倒是不俗,生生在他精神海里淌了一遭,该想起来的不改想起来的,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随意的坐在地,将玉笛插在地面间,颇有几分几时归去,做个闲人的散漫。
百里安垂头认真仔细地仔细打量着昏睡过去的百里羽,又道:“虽早有一些察觉,但确认你当真就是我父亲的那一刻,依旧觉得荒唐如梦。”
说到这里,他默了默,又接着道:“你说这一次我若是死了……”
很轻很平淡的一句问言,让光阴录外的百里羽一下子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想问什么?
是否想问,他这一次死了,他会不会难过伤心?
两百年前不曾问过的问题,两百年后了却遗憾。
“你说这一次我若是死了,能不能飘回中幽见到阿娘?”淡而平静的语调里,竟是含着几分隐约的期待。
百里羽神情一紧,目光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画面中,百里安始终未叫过他一声父亲。
阴笛界光被轰散而去的那个瞬间,百里安席地坐下的身下大地,鲜血修炼流淌蔓延,凝结成血色的冰。
三十万食尸鬼蜂拥而至。
百里安无畏无惧地起身,彼岸花,大红色的花,红如鲜血,怒开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