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日光斑驳,静静遗落在地毯间的铜镜碎片将长公主的面容折射出无数破碎的剪影,长公主铁锈般深红色的裙裾铺叠于地面间。
她抬起眼睛看向百里安,眼里映着空气中缓缓游着的尘埃浮光。
这一刻,她所有的情绪都沉郁了下去,幽邃的目光里好似隔着薄雾。
百里安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冰冷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侧颈间的伤痕,神情暗昧不清。
“将自由与梦想寄托在万顷碧波中的人古来有之,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得偿所愿的。”
长公主挥开他的手,冷冷道:“自由,要么抗争而得,要么彻悟而得。
追求那所为的大道梦想,不过是虚幻飘渺的镜花水月,所以你少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在此惺惺作态!”
“是吗?”
百里安收回手掌,手指拭去唇边的一点血迹,淡色道:“可你血液中所隐藏的意识却说不了谎,六百年前距离正魔两道战争的结束还剩百年。
此时的中原正道,仙门势力日渐林立强大,早已不是单方面被琅琊魔宗打压的存在,暗城这样的灰色势力于乱世之中是助力。
可天下大势将定,暗城则成了仙门心中的隐患与毒瘤,秦国依附与天玺剑宗,你身为秦国最强大的女剑师,与天玺剑主并肩作战,他对你的身份,怎会没有察觉?”
长公主面露憎恶之色,道:“尸魔一族,食血的能力可当真是恶趣味。”
竟然还能够通过吸食鲜血而窥视人体的记忆。
百里安问:“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身份对他开诚布公。”
长公主目光含着讥诮:“你是觉得,本宫与他自幼结识,情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我沦为暗城灰色地带的主人,他会看在我一心是为了结束战争,支持天玺的份,他会心存感激,格外容情?”
“可你知不知晓,世有这么一句话,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
在他的眼中,不论是出于什么本意,恶就是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结束战争,匡扶天下,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若他当真能够将世间的正邪对错半缘心性半缘现实的话,那他便不是百里羽了。”
“他待自己的结发妻子尚且如此,我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得对,开诚布公,的确不失为一个轻松的办法。
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天玺之主,万剑之主,像我这样身在黑暗泥潭中的人,于他,只能先行试探,再行交心。”
长公主自嘲一笑,道:“我曾问他,若我为苍生而误入了歧途,他待如何?”
百里安微眯眼睛,没有回答。
长公主抱起胳膊,肢体慵懒地依靠在梳妆台边,目光里透着几分冰冷的兴味,唇齿间慢慢浸出一缕寒意来。
“他说,凡人可以考虑感情,但天玺剑主不可以,为邪者,性本恶,见之必诛,他会执剑恪守剑道,来渡我满身风霜,手中鲜血。”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窒息叹惋:“仙宗名门君子,你说说为何就叫人如此看不懂呢?
天下为罗网,身在战场为屠者,我创下暗城,所行杀戮无数,他的手就干净了吗?
只因为我身在黑暗,他居光明,我杀人是恶,他杀人便是渡厄救赎?既然如此,我何不一恶到底,将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所以,那灵根……”
长公主凉凉一笑,道:“嬴姬所牺牲的灵根,不仅仅救了百里羽一命,更是解了我的困境,百里羽以为是我牺牲自己的灵根,渡于给他,一个失去修为的普通女人,当然不可能会是幕后的暗城之主。
此外,我不仅仅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还深得他的愧疚与重视,前三百年我一手创下的暗城势力,后六百年,也算是连本带利的收了回来,不亏……”
她嘴说着不亏,可眼底却一片不见天日的漆暗之色。
若事情当真由她说得这般洒脱分明,那么她脖颈间的禁咒又是从何而来?
百里安沉默几许,道:“你的剑道天赋并不弱于他,你分明知晓他是何等刚烈性情的一个人,并不是选择并肩作战,而是选择一条与他背道相驰的路,不觉得有些剑走偏锋了吗?”
长公主再次抬起眼睛看他,含笑的神情里透着几分认真的执着:“如果是你,你当如何选择?”
百里安不语。
长公主又笑了,她面的笑容并不温暖,亦不惆怅:“你觉得何为战争之苦?那些像百里羽这样能力卓然,肩负苍生重任的天选之人于战争里身先士卒可是壮烈悲阔?
可本宫却不这么认为,百里羽作为天道之子,天下剑道共主,挂着‘苍生希望’这个闪闪发光的希望,他成了这世最不可以牺牲死去的那个人。
何等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