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母亲的怀抱中,那又乖又软的模样,竟忽然叫人觉得……
他其实与学阁里的那些孩子其实是没有什么两样。
宗主就站在不远处,他眼神凉凉的,比起嬴姬的温柔与疼惜,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么的禁欲端正,清冷寡欲,融不进半点人间烟火。
他似是见不惯自己的孩子露出这般软弱可欺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慈母多败儿,本是道他虽资质平平,能有一颗朝乾夕惕之心也难能可贵,可这山才几日,不知竟是娇气成了这副不成气候模样。”
这还娇气?那学阁中的弟子们宗主你见了岂不是要日夜鞭责棒打?
云容自知此事自己有亏,张了张唇正要为自家少主辩解,周身却忽起一阵煞人的阴寒之气。
只见嬴姬娘娘目光锋利如刀,威仪自显:“我离山回朝不过短短十几日,走之前安儿他还好好的,如今回来,竟是连着高热数日不退。百里羽!你可有好好瞧过你的孩子,他身瘦了一大圈,手脚都是冻疮,知道的大家都认为安儿是我中幽太子,剑宗少主。不知道的,怕是还要以为他是无爹无娘野孩子!”
瘦了一大圈是云容不管饭。
手脚都是冻疮也是云容自顾自的练剑,放任他坐在天寒地冻的山头里,山所居皆是炼气修士,不畏严寒,宗主更是不知冷为何故。
他自己穿得单薄不怕冷也就算了,觉得自己的儿子也该同他一样不怕冷,这都冬天到了,连一个像样的小冬袄都没有给他穿。
手脚不生冻疮才怪。
饥寒交迫,这不高烧生病才怪。
“你这是在说什么混账话!”
嬴姬脸没有一丝表情,两行清泪自她面滑落:“不对,他还不如一个野孩子,至少别人家的野孩子无拘无束,哪里会像他这样,整日被你关在这片方寸之地不知人间日月长。”
宗主大人眯起眼睛,显然已经动怒:“正是因为你这狭隘眼界,他才难成大器。”
“我不需要我的安儿成什么大器。”
嬴姬说话的声音极低,仿佛怕扰着怀中幼子安眠,侧身在他额头亲了亲:“哪怕他只做一个无用之人,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自当倾尽一生,护他周全,让他平安喜乐。”
宗主大人最是听不得这种纵容之语,将抿得极紧,眼中隐显怒意,显然就要在顷刻之间爆发。
嬴姬娘娘却无比平静,声音里透着一丝力不从心的疲倦:“百里羽,我们合离吧……”
宗主眼中的怒气豁然一散,表情有些空白茫然,又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措。
他喃喃,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嬴姬娘娘看了一眼窗前从来都不属于她的山河岁月,仿佛一下子沧桑老去:“你把儿子还给我,我把清名还给你,可好?”
云容在宗主的面色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惶然不安。
他下意识地压住腰间的剑柄,气息微显紊乱,几乎是咬碎牙齿地说道:“今日之言,我权当你胡说八道,我不许!也不准!你想到不要想!”
许是害怕从嬴姬娘娘口中再听到合离二字,他方寸大乱,几乎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