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绵起伏宛如浩大冰山浮动的云气化雨,瓢泼狂下,四方散汇落下,浩浩汤汤,形成大河之势。
分明是毫无重量的龙魂坠河,可是这片落河像极了传说中的弱水,不载鸿羽,任凭那道龙魂如何覆雨翻云,也难掀起半片水花,只能够为河水深深吞噬。
男人目光斜斜低睨,抬手虚握之间,言出法行:“式寒!”
河水冻结成冰,龙魂就此困缚于其中。
无魂的龙躯被男人抬手在另一只龙角上轻轻一点,冥龙的身躯便随同这星光点点。
风一吹,落英拂空,眨眼之际,便只剩下一具皑皑龙骨,飘零在虚空之中。
世界回归长寂安宁,男人大袖轻摆之间,星河淌落成桥,他坐于桥上,揽臂轻收,冰河化珠,躺入他的掌心之中,溜溜打转。
百里安僵僵立在那里,好似惊傻掉了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冥龙在魔界,乃是主宰级别的存在,怕是与那青铜门世界里的大蛇,也有一战之力。
帝之坐骑,冥之载主,即便是老魔君也只能够镇而不杀。
而这个男人,由始至终,周身气息平平,更是不见任何道法神通的痕迹,却轻松得好似摘花取果一般,就将这么一个六界大凶之物,收于了掌中!
他!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安艰难抬首,目光落在星桥之上,一轮皓月当空,那个男人竟是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在他面前,仿佛六界万物,都如尘埃般渺微弱小。
抬起的头颅,重若千钧,仿佛在他面前抬头直视,是不被允许地大不敬之举。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命都会变得格外硬,百里安不仅命硬,脾气也格外地硬。
他咬着牙,眉头紧蹙,将颈骨压得咯吱作响,目光沉沉地直视着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刻意营造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冷漠的目光,但依旧给人一种极为强大的距离感,他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平静划动,淡淡道:“我给过你答案。”
百里安怔楞住,回想起了这个男人曾对他报出的那个名讳。
倪跌
你爹
这真是一个恶趣味。
百里安目光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光论外貌而言,他是在无法将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与那与神齐名的王祖将臣联想到一起。
父亲
这个无比陌生而又遥远的词汇在百里安空荡的心头里滚上了几滚,好似平地起风,贴面而卷,最后又寂寂而落,半点惊澜不剩。
眼前这个男人,与其说是他的父亲,更贴切的倒不如说是他的创始者。
百里安沉默良久,指尖被风吹得发凉,他看着那个男人,喉咙滚动了半晌,父亲二字却是怎么也无法喊出口的。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也太陌生,最终,只是归于客气而尊重的四字称谓上:“将臣大人。”
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周身衣袍长发无风自舞了起来,瞳色与发色在无声之间悄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猩红的血瞳,银白的发丝如雪沐星辉,那张看似普通平凡的中年面容,变得格外俊美,像是个无比完美的天神。
而他的年纪,看起来却也是变得更加沧桑久远。
沉远的虚空星海,巍峨壮观,璀耀夺目。
他银色的双眉因为百里安那略显无礼的称谓而微微蹙紧,淡而冷漠地启唇:“跪下。”
言语淡淡,却势沉如山。
百里安周身一沉,脚下立即显现大地山河,无与伦比的沉重力量倾压在双肩之上。
那一声跪下不容置疑,更不容抗命,逼得他双膝一弯,若不跪实在地,就好似在违抗天命一般,周身法则倾压而来,压得他难以喘息。
百里安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线,他弯曲的双腿狠狠朝着前方踏出一步,脚下大地震颤,他艰难稳住身形,倔着骨,姿态如不屈的修竹,再度站得笔直起来。
他再次抬首,遥遥看向将臣,在那恐怖的威压之下,亦是不曾跪下。
将臣眉间舒缓了几分,这一回,他看向百里安的目光里,这才多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满意之色:“你是这数十万年来,第二个不尊天命跪下的后裔。”
百里安抹去唇边血迹,道:“那么在我前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司离姐姐了。”
对于司离,将臣毫不吝啬地赞许道:“她的确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