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曾多次暗想,为何宁非烟对于旁人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杀劫,以及折磨总能一笑而过,从容完美的隐藏好自己所有的情绪?
现在,看着眼前的她,百里安终于理解。
或许是因为至始至终,她被至亲之人弃入深渊不顾,不知光明为何物,所以才不会感到痛苦。
百里安无法想象,当年那样一个空空如也的少女,是用怎样无力的一双手,一点点堆砌出一座铜墙铁壁来。
又是如何一人独守冰冷空虚又偌大的空城堡垒,像是一个刺猬般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
可是当年那个女人却只用了一块残缺的饼,让那看起来铜墙铁壁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了。
她终究还是渴求着墙外头有人能够朝她递过来一只温暖的手。
轻轻敲击墙壁,坚固的墙砖里便会有簌簌的厚尘松动落下。
也许是因为那转瞬即逝的温情太过于美好,以至于让她长年累月里堆砌好的铜墙铁壁,轻而易举就被那只手敲击出了一条细窄的裂缝。
脚下一片黑暗,裂缝之中,那是光透进来的地方。
深陷井隅者,见到光,难免会有那么一瞬冲动,心向璀璨。
循着这道渺弱的光,满是尘土十指斑驳的手,含着一丝期待将自己堆砌好的城墙再一点点的掘开,掘得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终于在她决定舍弃自己身后那座冰冷孤寂却可以保护她的那座空城时,她从缺口中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可是她却发现城墙外的风很大,将那仅剩的温柔也吹散了。
山河人海十万里,无一人在城外等她,人间星火,也无半点属于她。
这时的她才彻底明白,以希望为生的人,最后都将绝食而亡。
将心锁死,回到孤城,自己亲手挖开的一角墙缺便只能自食恶果地冲洗堆砌成原来的模样。
最终倦鸟归林,有人自甘认命。
四季成冬,等到有人再次叩响城墙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城墙早已凝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再无墙灰松落。
自然也不会再放任一丝光明进入自己的世界中来。
说到底,又有谁喜欢孤独,只是不想失望罢了。
对于宁非烟而言,温情固然美好。
可是美好的东西皆是短暂易逝的,亦如她娘亲递给她的那一角残饼,也是唯有那一刻也是唯一一次让她嗅到了娘的味道。
可是她那般吝啬,只给她一点点,便叫她心心念念记了这么多年。
这太不公平了。
在百里安身上,她不止一次感受到类似于那夜娘亲给她带来的温情。
在那次面临一河蜀辞的杀劫时,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弥路都退避三舍,他站出来的那一瞬,宁非烟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只是苦头吃得太多,日子久了,便越来越无动于衷,得到什么都觉不安惶恐。
一个给予不了别人半分温情的人,又凭什么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
这些看似美好实则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宁非烟的眼中,远没有利益得失的交换来得更加真实。
百里安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地疏冷了下去,他毫不回避地迎上她的目光,平静道:“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宁非烟眉宇低压,前一刻还热情似火的一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她问:“在仙陵城的时候?”
见她还要执意问到底,百里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实答道:“在我变成猫被你送给魔君的第一日被太阳晒伤后,你喂我血的时候发现的。”
宁非烟眉头蹙得极深,似很是不解。
百里安耐心解释道:“若我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接触鲜血,是能够辨清楚血的主人是谁的。”
宁非烟觉得这个说法荒谬之际,有种被人戏耍的愤怒:“可笑,我潜入仙陵城宫殿的那一夜并未受伤,你又如何知晓那人是我。”
她觉得他满口谎言,在欺骗于她,宁非烟甚至怀疑,那一夜他根本未醉,从头至尾都是清醒的。
“你怎么那么笨。”
百里安耳垂描写一点红意,朝她逼近了几分,道:“谁说那夜你未受伤,平日里瞧着你算无遗策,怎么落在这事儿上便这般粗心,榻上有血你都不知道清理,当时我辨不清那是谁留下的,但绝不可能是苏靖的。”
宁非烟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也红了起来,却还强自嘴硬,试图维护自己身为魔魅的尊严。
她哼了一声,极为不屑道:“可笑,我可是北渊之森生得最美的魅魔,玩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哪还有什么清白身子留着便宜你,那不过是我去寻苏靖麻烦时,同她打了一架受的伤。”
方才还说自己在仙陵城内并未受伤,此时有同人打架受伤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想来那股子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