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坠在那里的宝珠早在客栈之中被宁夫人夺取,亲手带在了那只秽妖的耳上。
“我去帮你抢回来。”他这般说道。
宁非烟将扫落在她耳垂间的湿发缠在指尖上溜溜打了一个滚,方才饮了水的嗓子不知为何仿佛塞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堵得她有些烦闷难受。
她抿抿嘴唇,着实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这句话。
最后,他们是在一处浅滩小河里找到了那只逃亡的秽妖。
她萎倒在河石,半边身子都浸倒了河水里去,双唇早已泛白,一场大雨将她原本的幽蓝肤色给洗练了出来。
她尚且含着一口微弱的吐息,浑身冰冷,将将死去,却还未死去。
因为百里安撤去了这一场急雨。
秽妖听到脚步声,缓缓掀开绝望的眼眸,褪去正常肤色的秽妖,通体幽蓝。
但诡异的是,她的五官容貌并未有任何变化,仍然是宁非烟的那张脸。
她咳出一口浑浊的鲜血,绝望之际,她看着百里安竟然笑出了声,嗓音嘶哑道:“虽然说以假未必能够乱真,但红妆她其实真的很喜欢我,不是吗?”
百里安没有说话。
宁非烟目光冰冷。
秽妖艰难地抹去唇边的血迹,她看着指尖那脏污的浊血,咧嘴自嘲一笑,道:“秽妖就一定该死吗?如果我不是秽妖,而是真正的宁非烟,红妆会开心,宁夫人也会开心。”
她抬头看着宁非烟,分明就快死了,可是她看她的眼神,竟是含着几分可怜的怜悯。
“你不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你完成,比如嫁给弥路殿下,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可以替你完成,比如成为宁夫人最为期待的女儿。”
宁非烟冷笑道:“我再不受她待见,也轮不到一只秽妖来成为魅魔的女儿。”
秽妖女子唇边的笑意愈发放肆,目光透着几分诡异:“若当真如此,你觉得我又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
宁非烟目光一冷,面容显得有些阴郁:“你什么意思?”
秽妖女子笑容讥讽:“你素来自恃甚高,一个能够从蛮荒妖地活着回来的魅魔,却迟迟难开魔元,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什么?”
宁非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百里安却不打算听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脚步方一抬起,胸口衣襟就被宁非烟双手死死拽紧。
她眼睛里流动的光泽十分危险:“我要听她把话说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非烟绝对是一个宁可痛苦清醒的死去,也绝不愿意糊涂舒心的过活每一天。
虽然善意的谎言可以为人编织出一场沉沦的美梦,但百里安想,宁非烟却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秽妖转动着冰冷的眼珠,低低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宁非烟,你含咒出身,被魅魔一族视为不详之物,当年全族上下,皆是同意将你投入业火之中烧成灰烬,渡尽不详,那时候的宁夫人同你的父亲,皆无异议。”
宁非烟先是一怔,然后双手慢慢松开百里安的衣襟,她眯起眼睛微微扬起下巴。
她用戏谑不不屑压着那一抹藏得极深的悲哀:“意料之中的事,倒不如说我能够活着长大,那才是真正叫人觉得意外的。”
“你以为你能够活着被放逐至蛮荒妖地只是运气好?还是说天真的以为你的父母动了恻隐之心?
别傻了,在北渊之森,每一个新生的魅魔都会受到先知祭祀的占卜卦运。
在你的命盘之中,早已注定你会成为魔界四河,他们一边忌惮着你身上的不详咒印,一边又不舍未来的四河大人,他们纠结挣扎,最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秽妖无不认真地说道:“所以他们决定用一种最稳妥,也是最残忍的方法来让你继续活下去。
在你出生的那一日,宁夫人特意寻来了一只阴蛊,用以食去了你的一魄。
她每日以不同的魅魔指尖血杀养那只阴蛊,最后阴蛊大成,投入亡故的魅魔先辈陵墓之中,最后诞生了我。”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最恐怖黑暗的往事真相。
宁非烟蓦然抿紧了嘴唇,瞳孔在眼眶中收缩着。
她似是觉得有些可笑,想一如既往的从容勾唇发笑,可又在那个瞬间仿佛被触及到了什么陈年旧伤一般,脸色呈现出近乎病态的苍白,眉眼唇色皆浅淡。
百里安气息一紧,他只知那秽妖特殊,却不知她竟然还藏着这般复杂的身世。
“宁非烟,你自幼便是残魄之人,就连天赋资质百般不如你的宁红妆都能够结出魔元,而你却始终结元无果,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秽妖嘴角勾着冰冷残忍的笑容,继续说道:“还不明白吗?今日你即便是真的杀了我,你也回不到那片故土中去,因为魅魔一族上上下下,从来就无一人期许过你啊。”
宁非烟目光若血,但诡异地慢慢平静了下来:“这种事情,需要你来多加提点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