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辞轻蔑一笑,本体未动,剑气化身们同时向前迈出一步,肌肤衣衫发丝间的薄冰剑气也随之破裂成银灰,落入大地。
本体微微颔首,张开小口,万千化身化为一道道气息强盛的灵流回归之她的体内。
蜀辞那双无神空洞的银灰色眼瞳,瞬息直接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生命一般。
那双长眸里头像有一把火在烧,她遥遥地看着百里安的那双眼睛,轻忽一笑:“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今日能够从我手中活下来,我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驱使你,胆敢站在我的面前,与我一战。”
百里安张了张唇,正欲说话,但他却低估了这位的任性与霸道,性子活像是个不讲道理,独断专行的坏小孩儿,她提出问题,却根本不给他对答的时间。
一只楠木笛子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中。
当那个笛子出现的瞬间,观战的群魔极为默契地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纵然隔着一个天小世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无法掩饰地露出了恐惧之色。
蜀辞手中笛尾生枝,散开碧绿莹莹的繁茂枝芽,嫩叶之间萦绕着流萤的光辉,有花开罂栗泣泪,一团团沉坠枝头,美不胜收之中又蕴含着难以明喻的招魂之意。
当她举笛的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变成了单调简单的黑白二色,一切皆独白,为她一人如像皑皑雪地间的一滴墨。
天地间唯一的色彩仅剩下楠笛尾间花,淡淡的朱色点缀着死亡的颜色。
笛子在苍凉的暮色之中划出一缕幽光,淡得好似白夜间的冥火。
天地陡然静止,原本大风摇撼的嘶吼声仿佛定格在了耳边,世界如一卷画轴。
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封卷起是带来的浓密黑暗很快将黯淡的微光静静吞噬了。
而天空之上,如同阴影降临的辟鹚鸟也一同消逝在了这卷画轴之中。
画中的世界尽数破碎。
“一切都结束了。”在这片天地之间,蜀辞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特征存在。
她十分满意地收回笛子,在唇边轻轻吹奏,试了试音色,转身准备去寻界眼离开。
她闭眸片刻,复而再度睁开,银灰色的眸子淡染不解迷茫。
为何她,感觉不到界眼的存在?
但凡青叶世界,战斗结束分出胜负的那一瞬,界眼为门,迎她离开。
界眼并不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胜负尚未可知。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蜀辞心中成型的那一瞬,重归宁静夜色的浓厚苍然天穹里,一道身影若花瓣飘动坠下,又如流云散影一般,出现在了蜀辞的身后。
蜀辞眼瞳蓦然大睁,她仍旧未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但在这一刻,她嗅到了冰冷鲜血的气息。
毫无生气的鲜血,宛若冥河之中流淌着的亡血。
一只冷而硬瘦的手轻轻搭在了蜀辞的脑袋上,指尖沾着雪意,亦沾着血意。
那只手无甚重量可言,可是蜀辞赤足之下,咔嚓一声,厚深丈的冰面裂开。
她低头,看着风吹雪散冰面下那少年的倒影,他宛若刚从那个苍白的世界里归来,整个人亦是没有颜色的孤冷。
唯有他手中一只短笛,尾端嵌珠,珠色血红,是鲜浓破世的颜色。
那鲜红的颜色宛若鲜红的火焰一般,在洁白的世界里孤单燃烧着。
蜀辞目光微动,她忽然发现那点微弱的火光开始在她脚下蔓延成灾,她凝眸瞬望而去,这才发现她竟是站在一片血色的图案之中。
以身供阵,以血饲符。
她的足下,竟然不知何时,被人绘出了一副阔大如蟠龙翻涌般的血色灭灵大阵。
身后血腥之意愈发浓厚,蜀辞陡然会意。
原来一开始,他并非是负伤而逃,而是以己身鲜血养阵喂符,千里逃亡里,硬生生绘出这样一道可怕的灭灵大阵来。
可是,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阵以符为基础,但凡符道入境,皆需要以符纸承载灵力不散。
天有风云地有雪。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广阔的符纸能够容纳下如此庞大的灭灵大阵。
而他竟然索性直接以大地冰海为符纸,身为笔,血为墨,刻下一撇一捺,与这个天下世界共鸣入道。
这场战斗的幻境是绝对公平的。
不论是他还是她,皆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既然世界是陌生的,那么他又是如何做到与这个青叶世界产生共鸣的。
蜀辞还未细想其中真理,冰面间蜿蜒曲折猩红的血不论落下多大的雪都无法将其掩盖,鲜红的阵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蜀辞足下的冰面越烈越深,直至冰冷的海水没入脚踝,再无重量可依撑,她被那只手掌压入冰冷的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