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默然,安静地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
只是那一双眼睛,愈发的深黑寂寞。
窗外的风依然静止,就连夜下微微小雨也不知何时陷入无声。
沧南衣手中的青玉很快化为点点光斑,重新归入百里安的掌心之中。
“少年,你如今是仙陵城主,可还想再次开启鬼山?”娘娘如是问道。
百里安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沧南衣自然知晓他所谢何意,她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夜之盛宴,尊客满殿,身为今日东道主,少年你离宴久了些。”
百里安再行一礼,道:“司尘告退。”
随着轻水的背影正准备一同离开紫薇阁的百里安,背影忽然一顿,他没有转身,轻轻念道:“方歌渔,你要回家了吗?”
仍是连名带姓的古板认真的唤法。
沧南衣看了少女一眼,没有说话。
她整衣起身,背身漫步于窗台前,随意抬手摘了一朵野花梧桐,放在鼻尖轻嗅。
窗外微风起,阁楼雨潇潇。
方才还在与娘娘对话的少女一时无声沉默,并未回应。
百里安没有转身,殿外的斜打过来的雨丝落在他的衣衫间,身体忽然有些冰冷。
趁着雨势未大,轻水取来一纸青伞,轻声道:“司尘公子,回吧?”
百里安闭上眼眸,复而睁开,他轻轻嗯了一声,身子低倾探入伞下,与女官轻水在阁外渐行渐远渐无影。
方歌渔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盒子,神情恍惚,似在发呆。
这时,一只优雅美丽的手探了过来,轻轻拨开盒面,娘娘倾身过来低低看了两眼,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道:“恩,不错,与那少年见了一面,这鉴心蛛倒是真的开始吐丝了。”
方歌渔神色微显不耐烦躁,她挥开娘娘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沧南衣将折来的那朵野梧桐放在床头,道:“那少年是尸魔之身,他知晓今日夜宴面见本座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来了,天真狂妄地认为能够以一己之力开启鬼山,重入青铜门。”
她轻笑一声:“这一点倒是令人不怎么讨厌。”
方歌渔皱眉。
沧南衣侧目看着她,道:“本座很是好奇,他分明知晓仙者不容于魔,为何在知晓你还活着,却未能以客卿的身份将城主之位让于你。”
对于常人而言,仙陵城之主,是炙手可热、梦寐以求的宝座。
可是对于尸魔而言,那无异于颈间悬剑。
仙不渡魔,只戮魔。
沧南衣也不否认,若非是那半阙青玉,以及那个女人所说的半曲故事,她的确会在今夜夜宴之时,取来净土,渡了此魔。
身为将臣后裔,王族尸魔,他倒也有资格让她出手了。
方歌渔随手将那装着蜘蛛的盒子与野花放在一起,她看向夜雨风吹的窗外,轻声道:“我若想要,他自然会给,我不曾开口,他便是晓得,我不想要了。”
他一直都很聪明,比她还要聪明。
只是,慧极必伤。
无需她开口,他却能自行明悟。
细雨洗梧桐,枕边花,盒中蛛。
一丝挂得虚空住,百忆丝头杀气生。
设方寸罗网,非是杀众生。
吐纬逢萦缠,丝成纵横大为网,蛛为昆仑见心蛛,以方歌渔的心头血喂养成活,蛛即本心,蛛丝成茧,将情忆**封死盒中。
如此,便是对付她体内邪神最彻底的唯一办法。
拔剑斩龙的她,已经无法再以本心之力来压制那个存在。
见心封心,这样一来,真祖邪神便再无**七情可食。
而这,也是方歌渔离开那边黑水海域应当付出的代价。
蛛丝成霜,见那自缚罗网初成,方歌渔才恍然知晓,原来她终究还是活成了她娘亲的模样。
夜宴,席上。
筹光交错。
虽说城主之位,终是与他们无缘,但各方名门大家难得齐聚一殿,笙歌乐舞,极佳的气氛里,自然少不了君子结交,高谈阔论。
酒至酣时,就连心情不佳的赢袖也被一群仰慕他俊美年轻的女修们拉着多灌了几杯。
虽说赢袖酒量不浅,本多喝几杯也无事,只是当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台面间端方而坐的苏靖,她似乎此处氛围格格不入,一袭白衣仿佛难容这灯光歌舞里。
那清冷不沾凡俗事的眸光,只是定定地看向殿外虚空里,全然没有一瞬,有落在他身上过。
赢袖心中顿时塞满了郁结的燥火,就着几名女修抵在唇边的酒,顺势饮下。
酒意上头,他不由想起了两百多年前,他与太玄宗的那一纸婚盟。
时间已经过去久远,少年时的记忆与他而言多少有些朦胧难寻了,模糊间,他只记得当年在南泽山下,野蔬瓜棚一派狼藉里,他初见苏靖少年时,她并非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