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一具具积累成山的白骨尸身,早已丧失了魂灵,化为了世间最邪恶诡异的怨力融入这巨大的骸骨之下。
无数幽幽瞳光毫无情绪地冰冷注视着百里安,被愿珠崩碎的那一只白骨巨掌不断有着碧绿的阴气迸溅而出,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愈合修复。
巨骨再度扬起另一只手掌,遮天蔽月般将大半夜色苍穹都笼罩其中,朝着百里安的方向拍来。
巨骨的掌心之中迸发出极为强大可怕的气机,阴风吹杀百草大地,就连十里开外的苍翠草木都如芦苇般齐齐倾倒下去。
只有百里安,感受到了一股充沛的吸力,将他卷入那可怕的骨掌之下。
百里安足下一点,朱雀棺化作点点金光划入碧水生玉之中,竟是直接弃了这可御飞行的古棺。
他如被狂风卷起的一枚轻羽,没有重量般的朝着那巨骨手掌下飘去。
身上红衣猎猎作响,束发的白色发带也不知被卷入何方,漆黑的长发被厉风揉乱。
少年的脸庞在暗影中变得模糊,依稀可见黑发下那双浓墨重彩绘成的眉目,看起来竟是异常的神秘深邃。
那只巨大的骨掌来势汹汹,转瞬间就将百里安那渺小的身影淹没于掌下。
绯红的血雾缥缈,凝于暗霭摇曳的树梢之上,英灵红樱在极短的时间里从另一方的战场赶到了这里。
她指间有着血光流动,顷刻之间熠着锋冷鲜红的冷刃光泽,似是准备出手营救那位毫不相干的末路少年。
下一刻,她指尖微颤,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轻歪了一下脑袋,感到有些诧异。
百里安的身影竟是在一个极致微妙的瞬间诡秘地消失在了那骨手之下,行踪不迹,空气中只能隐隐嗅到他衣间难散的血腥气息。
在狂卷疏狂之下,不知何处起清风。
再次寻觅之时,百里安便出现在了白骨手背之上。
方才那声势恐怖的一击,竟是落空。
绯红的宽袍大袖在幽鬼厉风下呼呼飘飞,如同战场上色彩极浓的烈火旌旗。
骨山绝巘,头顶上的九天仿佛离他极近,清渺的月光渗透乌云,如羽箭穿林般洒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立在那里,在月光中显出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姿。
白骨巨人怒嗥声裂动九天,举手高高抬起,将百里安推向了一个至高点。
高处不胜寒,百里安睫毛间都凝出一层厚白的霜,他举臂崩下,手中那枚看起来极是尊贵脆弱的玉笛插入在了脚下的白骨之中。
掌心震裂的伤口未愈,鲜血顺着笛身泊泊而淌。
高举于顶的手臂骤然一滞,就仿佛被某种力量囚住一般。
千百骷髅头颅的空洞眼眶中不断迸溅出凄厉的火光。
立于树梢之上的红樱,身子微微颤抖,即便遥遥相隔,她却深刻的感受到了一股与生俱来的霸道高贵力量叩击着她的心魂,让她不觉下跪臣服。
这种奇异的感觉,就连她说侍奉的灵主嬴袖,也未曾给她带来过这般强烈的感应。
那只举起的巨大骨臂,不似方歌渔的符火攻击那般,有着无数尸骸白骨凋零而落,可是方歌渔看得极为真切,杏眸大睁。
那盘踞于骨臂间的骷髅白骨,眼瞳之中所蕴藏着的幽幽阴火宛若被一场急雨浇熄,瞬间化为空洞黝黑的眼眶。
咔咔咔的裂骨之音传遍四野,如高塔般的巨大骨臂寸寸崩塌,漫天骨屑白灰飘然落地,狂舞的大雪变成细碎的雪尘静静垂落。
星光破暗,残月圆全。
百里安抽动玉笛,并未吹奏,风中却传来呜呜清越笛鸣,崩塌剥落的白骨之下,碧色的怨体之躯也仿佛被破开一个缺口。
浓郁的阴气如泉般喷薄而出,随着百里安手臂扬起之间,那如泉般的阴怨之力就像是被一股巨力掀起的潮澜,波澜壮阔的巨浪,纷纷涌至百里安手中的玉笛之中。
巨大的骨山在倒塌,百里安在高空中下坠。
看起来这一战胜得极为轻松,可百里安的脸色已经完全的苍白了下来,手中短笛几乎快要捏握不住,随时都有可能从他掌中滑落。
以至于激溅飞舞的碎骨与断裂的利指朝着他逆风袭来时,他甚至都无法横笛格挡。
脸颊与衣衫被割裂,他的身体不断坠落,重重砸在巨大的骸骨之上,在巨骨身上砸出一道深坑。
骸骨体内的阴怨之力未绝,那恐怖的反震之力几乎震裂百里安全身的骨骼。
在漫天的骨尘之中,百里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衣袂间正淅淅沥沥的洒落着星星点点的血珠,点坠在森白的骨架之上,继而浇熄骨缝间的阴火。
云色舒朗,月白风清照雪。
百里安半边面颊都被染红,深幽血红的瞳色里没有什么表情,他一步一晃地来到这座巨骨的心脏间,那里埋着季盈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