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演出结束后,本来再无交集,可是深江区这么小,才没过几天,两人又在商场偶遇,便在边上的一家奶茶店里坐了会儿,两个人的故事就这样很老套地开始了,文远那时才记住了她的名字“董品晶”。
他俩在一起后,他先称她为“晶晶”,后来有一次两人戏聊到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时,他勾着她的脖子,撩开她的长头,一脸爱宠地说:“亮晶晶的小星星,你就是我的小星星”说完就把嘴凑到她的唇边。
而她敏捷地将身子一晃,继而又将脸凑到他胸前,指着他胸脯上那茂盛的胸毛撒娇:“什么小星星,我看你才是大猩猩”。
从此“大猩猩”和“小星星”就成了他俩的昵称了。
可是最近他的“小星星”,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女人的心思总是变化莫测。
“小星星”其实并不小,也已经是三十出头了,她结婚已经四年了。但这四年内,她的肚子始终不见变化,公婆由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冷漠,丈夫也已从最初的你侬我侬到无话可说。
但作为医生的“小星星”,却始终对自己的“肚子”无能为力。
文远望了望远方黧黑的天空,什么也没见到。算了,不想“小星星”,还是回去继续写自己的报道吧。
刚转回去,就看到海禾仍然在沙发上躺着看手机,餐桌上狼藉一片,一股说不上的烦躁从脚底冒到腰肢,再由腰肢冲向大脑,感觉每个神经末梢都在向外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你就不能先把房子收拾一下吗?整天这样躺着看看手机,像什么样子?这个家还有一点像家的样子没有?”
说完,他狠狠地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在这外安静的房子里回荡着,闯入了海禾的耳朵。
海禾反应过来,弹簧一样跃起,一股满满的委屈感冲上的脑门。
海禾放下手机,扶着感觉随时会断掉的腰:“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你要是觉得家里乱,不成样子,你可以先去洗碗啊?为什么一定要我洗碗。我今天人不舒服。在学校里累了一天,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到晚,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改作业,或者在赶各种材料。你又不是不明白。今天五年级又面临着区内统考。我真的很累。”
尽管海禾满腹委屈,但还是走到餐桌旁,边收拾起碗筷边嘟囔着:“我真不想教书,命都会短几岁,我刚才在网页上,看到一位轻女教师因为压力过多,跳楼自尽,真是人间悲剧。整天都在说学生减负,什么时候教师也减负,真不想当教师了……”
也许是当教师的职业原因,她的声音早已不清脆,略带沙哑,说话也习惯性的大声。当班主任多年,还留下一个习惯,就是一个内容总会反复讲几次。
海禾自己没感觉,但文远听在耳朵里就觉得无比烦躁,好像有许多的蚊子在耳边萦绕,又好像是心里端着无数的小火枪一样,只要稍微忍不住就要开火。
他再也无法忍受屋里这种气氛,拉起一件外衣,就往门外走。确切地说,在往外逃。
海禾看着文远莫名其妙地往外走,急急地顺喊了一声“你去哪儿”,但回应她的只是一声厚重的关门声。
本来稍微舒缓一下的肚子,突然感到一阵的酸痛,再也站不住,把手中的抹布甩到一边,仿佛骨头被抽离了似的,瘫在沙发里,心就像掉进了无底洞,不断地下坠,却似乎永远也坠不到底。
屋子里安静极了,但这安静显得沉重不堪,好像气管和喉咙被什么掐住了一下,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海禾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仿佛是一片空白,又仿佛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进去了。
在一片死一样的静谧中,海禾的手机陡然震动了一下,继而发出一串来电铃声,这段铃声是本来是一首舒缓的音乐,但这死寂之中突然响起,海禾觉得耳朵都要被刺痛了一样,慌乱之中拿起电话就接通了。
话筒里传来的是天菲带着哭腔的声音:“建存可能会被单位辞退了,他今天打电话给我说他想回老家安徽,我该怎么办?”说完说大哭了,哭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讲着谢建存老师的目前处理情况。
海禾中途并没有打断天菲的话,任她在电话里边泣边诉,自己偶尔嗯一下,既不想说,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跟着电话里的哭泣声,自己也默默地掉眼泪。
海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谢建存老师的遭遇,也许是因为天菲的情感命运,也许更多的是借着这通电话,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也许是因为郁结在心里的眼泪终于有了流通的机会。挂完电话的海禾反而比之前轻松了一点,力气也逐渐有了一些,就开始站起来,去整理桌面的剩菜残羹。
虽然天菲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海禾,哭诉着谢老师的事情,但往往电话里除了抽抽噎噎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叙述,海禾并不能弄清究竟什么情况,只是一味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