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背后忽然破开的衣物和汩汩留下的血液,仿佛证明刚才的那一幕并非完全的幻觉。
林间渺渺,没有了声息。
马钰、铁木真等人的缠斗,已经去到远方。
………………
金乌落下,玉兔东升。
当明亮的月轮在天走过了漫长的轨迹之后,发生在前一天傍晚的战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东方的云层重现了晨曦的微白,沅水之,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这是当时承载着金太子他们过来的三艘快船之一,但现在这艘船只剩下了一个人。
铁木真的额带,残留着过度流汗之后,干涸而成的盐霜,脸色憔悴的坐在船头休息。
在坐这种船赶路的那几天里面,铁木真曾经到驾驶的地方去看过几眼,就明白了这种船只的操纵方法。
只要打开天械机关,确定了方位之后,在这段没有明显需要转弯的流域内,可以放任船只自行运作。
来时三艘快船,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艘。
就像是铁木真他们兄弟三人的命运,赤老温和木华黎,已经永远的留在了铁掌山下。
从铁掌山到渡口那七里之地,如果是在草原策马扬鞭,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铁木真是首次觉得,原来区区七里,居然可以那么漫长。
穷追不舍的马钰、丘处机、孙不二,被借着帮主号令发动起来的铁掌帮帮众,漫山遍野之间拿着刀枪围拢过来的人手,弓箭、铜网,用竹木削尖而成的林中陷阱。
赤老温和木华黎,只撑过了一开始的两里地,后来全凭铁木真孤身杀去。
他的韧性实在太过可怕,甚至连伤势还没有完全好的王处一、杨铁心等人都被惊动,相继出战。
天罗地网,十面埋伏,超过五个时辰不停息的作战,铁木真终究还是杀出来了。
在悠长的喘息之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兵器。
这种武器叫做苏鲁锭,在尖端的三叉之下,有一小小圆盘,周围固定着公马的黑白鬃毛,圆盘中心又连接着长杆,形如一杆三叉矛。
在草原有传说,这是长生天赐下的兵器,把它指向哪里,哪里的战斗就会获得胜利。
这也是一件天械神兵,可以跟铁木真装入体内的“苍狼”呼应。
不过现在,这杆兵器只剩下一尺半的长度。
那个自称曲灵风的人,从背后张开了残破的翅膀,用完好的那一片铜翅,斩下了赤老温的头颅,也斩断了苏鲁锭。
铁木真用折断的兵刃,击断了那个人的双腿,可恨对方的援兵来的太快,没有来得及为赤老温彻底报仇。
蓦地,岸边有微弱的反光,落在铁木真眼角余光之中。
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只见江水中被扔下了几段树枝,一个人点着随手扔下的枝叶,就跨过江流,来到了这艘小船之。
铁木真仔细的看着他,看他苍白的脸色,嗅到他背后传来的血腥味,用还有些生涩的中原话说道:“策划的这一切,杀死了金国大太子的,原来只是这样一个少年人吗?”
“我一路追来之时,看到死伤在你手的人,只怕有七八百个吧,就连曲灵风他们,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创。”
杨再兴的呼吸有些短促,说话的时候,口齿间有浅浅的血丝,显然伤的不轻,“金沉鹰盛名在外,他的实力我并没有太多意外,但你籍籍无名,却几乎是一个不下于他的可怕人物,如果你当时愿意为他而拼命的话,结果……还真不能肯定。”
“可惜他不是我的兄弟,铁木真不会为一个一开始就想压倒我的人付出生命。”
铁木真持拿着自己折断的兵刃站起身来,坚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因为杨再兴的假设,而生出半点动摇、后悔的念头,只是问道,“我刚才没有听清你的名字,你能再说一遍吗?”
“杨再兴。”
“好,我是铁木真。”
铁木真用草原的语言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唱起了一首悠扬的歌谣。
那是从前,他的威名已经在草原广泛的散播开来,木华黎和赤老温也作为他手下的勇士而闻名,在一次大规模的征战之后,札木合来为他庆贺,用他们过往的事迹编出来的歌曲。
杨再兴静静的站在船,他听不懂这些语言,却能够听得懂这首曲子。
这个现在还没什么名声的人,已不甘为金国卖命,以他的表现来看,未来恐怕会成为前途无量的英雄人物吧。
但仇怨已结,今天这里只会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杨再兴的心意澄明而平静,却要比一切杀气改造技术生成的杀戮意念都更果敢。
“毕生之中,射雕从未不中……”
在歌谣的旋律攀升到巅峰前的一刻,这艘快船猛然停顿下沉了一瞬间。
薄如蝉翼的刀,在苏鲁锭斩出了盛大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