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铜殿之中,立着八十八座塑像。
每一尊塑像都具备不同的仪态,着装、身高也都各具特色。
有的雌雄莫辨,五官雕刻的精美无比,身上的服饰更是重重叠叠,华贵与繁琐之处,比东瀛的天皇还要麻烦的多。
有的身姿英武,手举着造型粗犷的大剑,身上的服饰带着雷电的象征。
有的则是年老之辈,长相平平无奇,慈眉善目,躬腰驼背,身上还背着大大的口袋。
又有貌若恶鬼,身穿鬼神大铠,却挂着一串人头念珠,手提锡杖,不伦不类的模样
而在这些塑像的中心处,盘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是一个眼窝深陷,胡须稀疏,发髻扎得很高,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
他的骨骼异常的粗大,身形却又异常的干瘦,以至于寻常人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能注意到他的颧骨和眉骨,高高隆起的鼻梁架在中间,而很难看清他的眼晴。
甚至会使人怀疑,那眼眶之中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存在?
除了头部以外,这个男人的其他身体部位,大多被盔甲覆盖,另一个较为醒目的地方,就是他的一双手。
他的一双大手之上,皮肤紧缩着,贴着骨头的轮廓而存在,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显得很突出,甚至隐隐泛着光,跟手掌其他部位色素暗沉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如同有人用一颗颗价值连城的宝珠,镶嵌到他的皮肤之下,连接着他那些粗长的骨骼。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用珍珠、朽木、宝石、玛瑙、加上未经雕琢的铁矿、人皮,一起裹出来的一具丑陋尸体,死气沉沉。
然而这个人,却是如今东瀛大地上身份最尊贵的一个人。
他掌控着整个东瀛的金银财物,可以号令几乎所有的东瀛人为他卖命。
在他出行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护卫队之外,沿途的武士们,也会跪伏下来,亲吻土地,表示自己的荣幸,村庄里的农夫,相隔数里的时候,就要五体投地。
他的名字、以及他所创建的无神绝宫的威权,几乎已经可以取代八百万神道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影响力。
他是东瀛大地上唯一的现世之神绝无神!
此时的他,正低垂着头,右手之中,捏着一张隐约闪烁紫色光芒的信纸。
“来自神州的战书!!!”
这个充满了感慨与战意的声音,似乎引起了这座铜铁大殿的共鸣,声波从墙壁和殿顶,传递到紧闭的大门上,在内部久久的回荡着。
可是这个声音,并不是从绝无神身上发出来的。
这宫殿之中,也没有第二个人。
所以。
是雕像在开口说话!
身着鬼神大铠的恶僧雕像,震动着手中的锡杖,斗志昂扬。
“终于等到战书了,虽然不是预想之中的那几个人,但是,这个人一定也够强,一定要接,一定要去!不敢去的,就都是河童的儿子!”
“不行!”
东瀛贵公子一般的雕像,坚定的开口否决,“这个人居然能够杀死道狂和雄霸,要跟他战斗,一定要进行长久的准备。”
角落里的孩童雕像颤抖起来:“为什么一定要去呢?不去战斗不好吗,我们在这里已经过得很舒服了,只要我们不出门,他们也不会主动打上门来吧。”
恶僧怒叱:“闭嘴,你在害怕吗?太丢脸了。”
“老朽也觉得我们可以不要应战。”
背着口袋的老者塑像,唉声叹气,“难道你们已经忘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吗?”
“当年我们带着三万精锐乘船而去,听说那片广袤的土地正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正是攫取利益的绝佳时期,但是,还在沿海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五个那么强大的人。”
“他们简直都像是月亮,像是太阳,却能够共存在那片土地上。”
“沐浴着血雨的恶龙、踩在山巅的巨兽、阐述智慧的哲人、毁灭轮回的剑、还有垂视万物的天穹。”
“那里太可怕了,能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去吧。”
这片大殿之中的光,不知道从何而来,随着那个老者塑像的言语,一字一句的传开,光芒也时暗时强,使得所有的塑像脸孔,都在黑暗之中倾斜、变化。
恐惧的氛围在传递,恶劣的僧侣也因之缄默,但提着酒坛的勇者雕塑,这时开口。
“不同了。二十年前,哪怕在东瀛,无神绝宫也还不是最强,玄武君没有臣服,天皇一脉虎视眈眈,隐剑流在暗处狰狞,就连在百年前失去了他们大当家、实力大损的宣化号残党,都敢对我们发出威胁。”
“但现在,他们一个一个的,早已被东瀛遗忘。立在这片大地上的,最后的胜者,是我们。”
“况且,皇影都已经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振奋的言语,一下子就驱散了多余的恐惧,却还不能统一所有雕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