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方腊动手,这几招下来,虽然也将他逼退,却不能算是真正夺得了主导者的位子。
方云汉看着与他相隔数十米的长髯旧袍汉子,心中已经做出了一个判断。
如果巫行云跟这个明教教主交手,百招以内或许是势均力敌,甚至还有可能给方腊造成一定的伤势,但是到了百招开外,巫行云就有可能连一招也拦不下来,当场身死名裂。
他的这个判断只是在几次交锋之间,得出来的一个临时的感觉。
但,这个假设如若成为现实的话,一切发展,可能会跟方云汉的判断完全一致。
单纯论到功力的高低,方腊未必能比巫行云高出多少,但是他们两个的成长经历,心智偏向,确实大有不同。
巫行云从年少的时候就得到名师教导,一开始练的就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样的绝世功法,天山折梅手,更变幻无穷。
她这么多年以来,跟人动手的时候,都是仗着师门功法的高明之处压制对手,除此之外,她自身没有半点创新,对师门功法的理解,也超不出前辈的藩篱。
因此,巫行云一旦遇到从功法立意上就与她师门相当,个人发挥又比她高出一线的对手,对她来说,就像是处在另一个完全不能理解的层面,会让她立刻溃不成军。
当年她无法胜过对她知根知底的无崖子,在终南山上被方云汉数招之间生擒,都是这个原因。
而方腊,他加入明教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坛弟子,修炼的也只是教中广为流传的六壬神打。
这种神打功夫,就算刻苦的练上数年,也有可能被一碗黑狗血给破了功。
有的人倒是练得入了迷,功力更深了,却也混淆了自己脑海中臆想出来的神明和现实的差别,真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的神佛,这样失心疯的弟子,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这门功夫,还不如教内其他同样烂大街的朱砂掌、铁布衫那样受欢迎。
可是方腊练了这门武功之后,境界上一日三进,气质亦三日一变。
一个淳朴、憨实,时而又有几分自卑阴狠,令人不喜的汉子,在修炼六壬神打的过程中,就变得自信万分,智珠在握,谋算果断。
就似是一块早年被埋没了的宝玉,终于遇到了识货的名匠,每一分的雕琢,都可以多添一层截然不同的光彩。
武功和人,因此相互成就。
上司看他,觉得是耿耿良将,文武双全,值得倚重。
下级看他,觉得是赏罚分明,身先士卒,更该爱戴。
他渐将这门六壬神打大作改良,把这个鸡肋的武功,变成了名扬江湖的绝学,自己也做到了四方尊使的位置。
然后他又被上一代明教教主看重,成为教主的候选人,得以修炼明神武典。
这中间,方腊何止身经百战。
甚至不止要与敌人战,与教内的竞争者战,还要与自己战。
他修改掉了自己以前绝大多数的恶习,连一点可能外露情绪的习惯动作都不想留下。
终成明教教主,在世明尊。
两种武功,四十年人生,万千个日夜的胜人胜己,才养出这样的一个遇强则强、势若吞天的方明尊。
一个越打越觉得失控,失算,表面的冷淡烟消雪溶,心烦意乱,另一个越打越通透,越战越气盛,百招之后的成败,又何来悬念?
他们两个交手这几招的时间里,终南山上的那些人,也有一部分已经施展成功往这边赶过来。
方腊往山上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动静,心中已经猜到结果,叹了一声,道:“天山童姥居然败得这么快,害人不浅呐,究竟是我往日里对她太过高估,还是,重阳真人手段太高了?”
方云汉道:“这个问题啊,上山之后,我会安排你们住在一起,你可以自己向她求证一下。”
方腊欲言又止,摇头说道:“看来重阳真人,是有心要把大宋江湖道上能够威胁到全真的势力,一网打尽,口舌之辩,也是无用。”
“还是看你能不能强留本座!”
明教教主声线乍变,犹如暮鼓晨钟,梵音禅唱。
伴随着他一个挺身拧胯、提腰迈步前扑的动作,地面轰隆一颤,空气之中好像有佛光大盛,梵文隐现。
追随着方腊的这一扑、一掌。整座宝相庄严的金空,便对着方云汉撞去。
三拜释迦佛,擒龙掷象杀提婆!
在明教内部传阅的一些佛经故事里面。
说释迦牟尼佛,曾路遇大象拦路,就一手掷象上天,过了三天三夜之后,这头大象才落下来。
又有传说,觉者释迦牟尼与提婆达多纠缠五百世,二人做遍了天敌,夫妻,兄弟,姐妹,怨侣。
在五百次轮回转生之中,释迦佛把这尊佛敌硬生生杀的胆寒,俯首称臣,成了天王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