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人的时候,意识仍然由真身连通着,所以,这具负责带走荧惑之石的机关人,同样拥有毁在白梨山那具机关人的见闻。
这道黑气掌力,虽然特性、意念上,都跟白梨山中提剑放旷、意化太虚的年轻道人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练虚之境的直觉,却能察觉更深层的牵系。
“呵,客星只有一颗。”机关人发出如同木石相振的笑声,“也好,你们返回阴阳谷的路上,不必担心再遇到这个人了。”
大司命惊奇道:“莫非,东皇阁下已经布下了针对他的手段?”
“我只是送了他们一份礼物。”机关人说道,“此时他与黄石,应该都已经陷入劫数之中。”
机关人的声音死板,大司命却好像从这一句话中,听到了些许深刻的感怀。
能够暗算得了黄石公的那块铁片,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制成的。
一个人的修行经历,修习感悟,不但是隐秘,而且往往难以用言语来表达,要把这些东西全部绘制在一块铁片之上,即使是东皇太一,也足足耗费了这十年间所有的空闲时间。
其实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楚国灭亡的时候,东皇太一前往楚国王都,搜寻由楚国王室保管的那一块玉璧,当时他偶遇楚南公,出手在楚南公体内,下了一道法咒,不久之后,他就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与之抗衡。
那是他第一次,在观星的时候拨开了迷雾,认知到了这世上另一个练虚境界的人物。
实际上,那个年代,儒家有一位荀卿,同样达到了一种近似于练虚的境界,然而他只读书不练武,是纯粹凭学问达到这种境界,入此境后不久,肉身就已经寿终正寝,早早死于秦王政九年。
虽然之后,还是经常有人在荀子故居,或在桑海城中见到这个闲来乱走的老夫子,但东皇太一却明白,他已不是完整的活人,亦无相见的必要。
那时候的东皇,其实有些孤独,因为就连阴阳家内部,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境界,如同月神等人,虽然知道他的追求,追随他的追求,却不能探讨他的追求。
所以当他知道黄石公的存在,第一时间,是有些欣喜的。
那是他想,无论是敌是友,总是一个可以讨论的人,于是他坐等黄石公到来,然而,黄石公没有来。
楚南公却来了,并提出那个很像是找死的要求。
当东皇太一将自己的功法打入楚南公体内,看着两种功法纠缠平衡的时候,他心中只有一种惋惜。
一个会被人情绊住,做出错误选择的人,不会成为他的同道,那就只会成为妨碍。
而一个选错了的练虚武者,必然也该要面对一次失败。
于是,东皇太一以十年时间,陆续将自己的修行经历,铭刻在那一块铁片之中,计算着在恰当的时机来一次相会,并在那一次见面的时候,将苦果赠予对方。
若你早来十年,是论是战,总有一个结果,可惜你做出错误的选择,那十年之后,就连真正见个高低的机会,我也不会再让你得到。
这是东皇的傲气,也是一种深藏于内,不动声色的恼怒。
之前白梨山上一会,方云汉和黄石公都觉得东皇太一灭绝人性。
如果他们把这个结论,说给其他曾经与东皇太一接触过的人,那么绝大多数人,只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东皇虽然经常表现的高深内敛,但是对于阴阳家内部的人来说,他就像是一个温厚的长者,他的情绪虽然起伏不大,却从无刻意的掩盖。
弟子门人之中,若有出色的人才,他就会展露出欣喜。
月神寻得幻音宝盒时,他的喜悦与赞赏更溢于言表。
若是天资出众而又性格天真的阴阳家弟子,甚至会觉得他们这位东皇阁下,要远比两位护法及几位长老,好相处的多。
他并非泯灭人性,甚至某些方面会显得非常直率,只是他欠缺了作为一个正常人最重要的一点。
同情。
在东皇太一眼里,能够以正常目光来看待的只有那一小撮人。
所以,他会因为十年前的黄石公而叹息不快,也会在留下了明珠,离开这架车辇,仰望天空的那一刻,顺其自然的表现出一丝赞许。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星光漂浮在层层云朵之上,点缀在黑暗虚空之间。
“入劫而不死?”
望着代表黄石公的那颗星象,入于困局,却星光更胜,机关人嘴巴开合了几下,青铜的上颚与木头的下巴发出几次碰撞。
“呵呵呵呵,这样倒也不错。”
他的视线转向天外客星,却察觉那客星的状态有些怪异。
星光蒙昧不定,若散若盈,本来是受创的表现。
但这星光虽然散乱,却不曾彻底泯灭,仍在一个有序的范围内萦回,倒反而形成一种遮蔽。
叫东皇太一的占星术,摸不清他接下来的动向。
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