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山野的秀士。
“你的样子,倒是很符合北漠这边对于南人的想象。”
“你这也是偏见。”方云汉左手握着凌霜心剑的自制剑鞘,负在腰后,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说道,“你在战书之中说,要以你我这一战来定南北的疆界?”
“不错。”贺兰点头。
“哈。”方云汉笑了一声,道,“你几乎不加掩饰的唆使荼利王子,前去刺杀大齐的皇帝,不出意外的诱出这一场战争。”
“大齐如今已经调集了超过十万大军,后续牵扯多少更是未知之处,你也有数万精兵至此,随后筹备的兵马必然更多,到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
方云汉右手一指贺兰,又反指自身,“就你跟我打一架,来定整个战场的胜败。不觉得这太过儿戏了吗?”
“那是我从前错了。”
贺兰并不避讳在敌人面前认错,即使这种行为看起来好像会在决战之前弱了自己的声势,“我早就应该想明白,从天星坠落,世间异变开始,战争的胜败,已不只是军事之间的比拼。”
“如果这一战是你赢了,那么即使后续还有很长很长的争斗要延续下去,在大局上,北漠这方也不可能再翻转到胜利的层面。”
“因为没有人能拦你,那么北漠的任何一个将帅想要组织防线时,你都大可以策马冲阵,斩首拔旗。北漠一日不认败,你就可以一直杀下去,杀到上层无人,底层离散。”
这北漠的王冷淡的说着可能出现的未来,反问道,“这不是事实吗?”
方云汉眼神有些异样,不曾答话。
贺兰那双浅淡的眉毛,眉尾处吊起,每一个字的力度却都异常慑人,继续说道:“你我的胜败,超过十万人的胜败,你我的血液,胜过万人的鲜血,那又何必要他们继续流血。那我这一场战约,又有哪里儿戏了?”
巨鹰继续振翅,维持着一定的高度,但是口中却发出一声悲切的啼鸣。
方云汉对此置之不理,只是注视着贺兰,说道:“道理确实是这样,但是以当前的局势来说,你们的军队,还没有因为我的存在,而经历一场真正的大败。我以为,你们还是会抱有侥幸的心理,不曾发生的事情,就当它不会发生。”
“心怀侥幸的人,往往都会面临更大的不幸。”贺兰说道,“所以我已经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被强行以山字经控制的巨鹰,只能维持短暂的驯服,此时已经濒临崩溃,不断的发出啼叫,声音从被悲切变得阴唳。
方云汉仍是稳立不摇,他现在对贺兰这个人的兴趣,要远远的超过飞天巨鹰,兴味的说道:“该说你是不够自信,还是有自知之明?”
贺兰背后披风在风中微扬,抬起头来,面上古井无波道:“你觉得呢?”
“我看……”方云汉望着他的眼神,本来随意之间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一顿,沉默着对视了片刻,忽觉恍然,带着奇怪的表情笑道,“原来是这样。”
贺兰发出一声尾音拔高的“嗯”,表示自己的疑惑与愿闻其详的意思。
“我看你是太过自信了。”
方云汉双眸明灿,给出答案,语句说的越来越快,“所以你只凭着特殊功法传来的一点感应,就做出判断。”
“还没有真正见过我,就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比事实更要真实。”
“所以你对你所有的手下一定都说了,如果你败了会如何,但是你真正要打的时候,却又是在想……”
方云汉一步跨出,从鹰背上落下,踏在断崖边缘的一线,首次平视贺兰,笃定的说出对方心里最真切的想法,“你会赢!”
贺兰神色一震,真正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种表情非常奇妙,好像是在一堆粗糙的石头里面待久了,望着自己看中的那些矿石,还没有能够打磨成自己要的样子,却在完全意料不到的地方,见到了能照见他一须一发,甚至好像照到了心肝骨骼的铁镜。
“你居然。”
他脱口而出三个字,随即噎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
贺兰又吐出了一个字,像是仍然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又一次语塞。
于是,他握枪。
只有握枪,喟然一叹。
“唉,那你还笑?”
伴随着这几个字挥出第一枪的时候,他才听到,
自己的叹问之中,像是也夹杂着一点笑。
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绪,也懒得继续去弄明白的情绪。
相见恨晚,欢欣鼓舞?
那可真是太好了,更好了。
好到远远比事前所设想的更要努力去,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