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其中意味,眼皮撑大了一些,说道:“贺兰,这半年多以来你服丹练功,原有的差距确实应该会拉大,可是,真的会大到让他逃都没机会逃吗?”
贺兰神色莫名,道:“白土不能确定,连大祭司你这个炼丹的都不能猜到……”
他看着另外两人脸上的神情,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数变,恍然、悲切、亢奋、愤怒都有,在须臾之间,已复杂到另外两个人根本看不懂的程度。
良久之后,贺兰大可汗长叹了一声,道:“我错了,我真是大错特错。”
金杵大祭司和都白土也想通了什么,沉默下来。
“原来你们已有这样大的差距。”大祭司说道,“你没有料到大齐那边,同样有你这样突飞猛进的强者,没有事先让他们警醒,确实是错了。”
“不。”贺兰也在这偏殿中的另一张坐垫上坐下,抬起右手,盖住了上半张脸,“我说我大错特错,不是指错在这里。”
“是一开始就错了啊!”
是什么时候,顶尖的武人个体,已经无法轻易的去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了?
千年前的那位初代海皇,如果他愿意的话,哪怕只是孤身一人,也能将天下都定夺在指掌之间。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群体的力量在飞快的进步。
一千年前那些工匠打造出来的刀剑,就算是拿去砍一棵儿臂粗细的小树,也有可能崩断剑刃,假若以这种兵器,对上了完成练骨换血的大拳师,都不可能有刺破其皮肤的事情发生。
可是到了五百年前,钢铁的兵器已经成为各国的主流,火药开始运用在武器方面。
到了三百年前,火铳出现,北漠的神弩,能将整支短箭钉入冰岩之中,能够劈断岩石的百炼精钢兵器,在各国军中,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的物品。
到了那个时候,换血的大拳师在万人规模以上的战场中,已经不能任意驰骋,兵卒的刀剑有一定的可能,斩破他们的皮肤,淬毒的弩箭,若是中上一箭,都是莫大的麻烦,而如果披上重甲冲刺,又有被火铳火炮围杀的危机。
时代变了。
军队的整体战力,比起一千年前,早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差距。
而完成了换血的顶尖武人还是那么稀少,拳师的上限,也未曾超越千年前那位已经被神化的初代皇者。
于是,即使是那些称王称皇的武者,也不再被视为正面战场上决定性的力量,只是当做重要的战力来看待。
像是北漠和大齐这样,能发动数十万大军参与的大型战争,若再有人说,只凭寥寥几个武夫就能论定胜败,那是要被所有人笑话的。
然而,到了今年,已经停滞了千年的武学、武道,也开始向前了。
而且是被那神秘未知的力量推动着,飞跃式的向前,像是在刹那间,就跳过了比百年千年光阴更漫长的发展,把所有的错误规避,把所有的关卡压下,把正确的答案放在此世的武者面前。
于是,那些付出了可怕的艰辛,攀升到了顶峰的人,与兵卒之间的差距,再度被拉开了。
只因这样的突变来的太激烈,太急促。
所以,哪怕是身体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已经开始学习那些功法,但绝大多数人的思维,还没有从过去的模式中解脱出来。
即使是贺兰,也没有。
——在今天之前。
“都白土,去把所有百骑长以上的人,全部召集过来,让他们着甲,带齐武器。”
心中激烈的情绪不曾继续显露在外,贺兰如同雕像一样,在那坐垫之上静默了许久之后,并没有继续解释他所说的错误,开口就是一道不明所以的命令。
都白土只言片语也不多说,领命去了。
贺兰在祖庙偏殿之中坐了小半个时辰,跟大祭司说了几句话,直到天已经黑了的时候,祖庙里里外外亮起了火把、油灯,照得通明如昼,北漠军中百骑长以上的人,全部聚集在门外。
虽然人数不多,却军容整肃,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北漠那一年四季都狂猛的风霜里磨砺出来的悍勇之士。
他们在贺兰从偏殿中走出的时候,一起躬身行礼,堪称嘹亮的声音,整齐划一,向他们的王者问候,恭敬而雄阔的传遍了整个祖庙。
贺兰望着他最引以为傲的部下们,眼前似是亮了亮。
只是同样站在众人之中的都白土直起身来的时候,恍惚间觉得此时的贺兰,与不久前的精神面貌有大有不同。
他们的可汗,在面带微笑向他们说话的时候,都白土竟然觉察出少许哀怜之意。
那是很少、很莫名其妙的情绪。
寻常人等,比如周边的这些将领同僚,根本没有任何一人察觉,在他们眼里,贺兰仍然是那样自信豪迈,在轻松随意的神态之中,透露出无比的威严。
都白土一晃神之后,也已经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