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十一月之中,应德镇的气候严寒,从入夜到凌晨,有时候的气温,冷的人怀疑天空中的云层都被冻结了。
不过百姓都要为生计奔波,天气再冷,该早起的还是要早起,最多就是多披几件衣服,瑟缩着活动手脚,寄希望于到日出时分,身上会变暖和一些。
王多才今天起床,先在自家菜地之间活动了一下,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到隔壁去送给楚家的老母。
楚家老母听到敲门声,起床开门,接下了王多才手里那碗粥,感慨着说道:“小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每天送来一碗粥,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你等等啊。”
她转身到屋内,把粥碗放下,抓着一个虎头帽子、一双小虎头鞋出来,说道,“我这也没什么好答谢的,就这两件东西,送给你家孩子吧。”
这老妇人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最近病情减轻了一些,但是仍然比往日多了些嗜睡的毛病,拖着病体做的一些手工活计,工钱也要比从前少了不少。
家里没有多少余粮,她每天只吃两顿甚至一顿,早上的这一碗粥,对她来说意义不小。
其实,每天这样粘稠的一碗粥,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对于王多才家里来说,也不是特别轻松的事情,他妻子最近已经颇有微词,认为邻居间的帮衬情分,早在楚家老母重病的时候就已经尽到了,实在没必要继续坚持。
只有王多才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帮衬着,除了一点基于邻居间的情谊,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一段至今仍让他觉得疑真疑幻的经历。
一头牛,长出了满身的火红鳞甲,急速奔跑的时候,四蹄之间几乎有火光,它会写字,更自称是楚三思。
这样的事情,或许都能够与不知道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观棋烂柯、叶公好龙等等带有梦幻色彩的故事,相提并论了。
不过,即使在王多才回到镇上之后,众人针对他被怪物带走这件事情议论了许久,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敷衍,因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没有说出实情,借此博取旁人关注。
此刻,王多才见到虎头帽子,便又联想起了那颗牛头,连忙摆摆手,说道:“这……”
轰!!!
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王多才一愣,扭头看去,只觉这声音离得好像挺近,也不太像是雷声。
镇上已经有人靠近了发出巨响的地方,不少人家推门开窗,举目望去,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接着,一声尖锐的惊叫传来。
“神像坏啦!!”
这一声可非同小可。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急急忙忙的出门,上至六十余岁的老者,下到五六岁的小孩,都像原本神像所在的位置聚拢。
在应德镇之中,值得大嚷一声的神像,也就只有那么一尊。
乃是几个月前,有一位铁大师带人铸造出来的红莲神像。
那神像可都是用铜钱白银所铸,莲茎粗壮,六叶相并,盛开的花形置于其上。
虽然那位铁大师已经走了许久,但众人心中都存着那么一份富贵传家、飞黄腾达的念想,镇上每一户人家,每日还都会去拜一拜。
王多才也混在人群之中靠拢过去。
他本来以为那神像或许是倒了,荷叶触地,出现变形之类的情况,到了近前一看,却吓得满头大汗。
那整座神像竟成了一地碎渣,被深深压入地下,形成一个深约尺许、径约五尺有余的陷坑。
这显然是被一股巨力砸击所致。
但是所有镇民,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神像,神像,本就牵扯到神鬼之事,不由得让人往那方面去联想。不少人两股战战,觉得或许是妄求福份,惹来天罚,也有人觉得可能是妖怪眼红,故意来坏了镇上的福运。
这陷坑周边,人群聚得密密麻麻,议论声嗡嗡不休,竟然一直从早上,吵吵嚷嚷的到了正午时分。
众说纷纭,也没人能从中理出什么头绪。
半天时间空耗,大家实是说的口干舌燥,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有各持己见的,觉得旁人说的太不合心意,竟然当场对殴起来。
王多才也心烦意乱,撸了撸袖子,忽然心头一惊,愣在原地。
镇上的人,今年入秋之后,脾气好像都不怎么好,平时不遇什么事的话,倒还能和和气气的聊天,一遇上事情就免不了动手动脚的。
可是王多才因为小时候与人争斗,打折了人家小孩的鼻梁,家里赔了很多钱,渐渐养成一种能不动手绝不动手的性子。
他至少已经有十二三年,连与人推搡的行为都没有出现过。
怎么最近又经常有跟人打架的念头?
正在此时,马蹄声传来,一队兵士涌入应德镇,后面还跟着一群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