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反而更加金光沉黯,高耸的眉骨、鼻梁的阴影,令他如同一尊金漆陈旧的怖面警世罗汉像。
他取下背后的弓,拨了拨箭壶。
箭壶之中一共有九支箭,其中八只都是青黑色的,仅有一只朱红、短小。
元十三限抽出了一根青箭,左手持弓,右手持箭,竖着箭身,把箭头比对向西南方的一座宅邸。
他在望气。
在自在门的心法之中,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这种气场是肉眼不可见的,只有精神在冥冥之中进入定境,惊鸿一瞥之间,才能略微窥探一下。
此种气场的强弱,与人的身体状态、心理状况和他人对其抱有的看法有关。
所以那些身居高位或者武功不凡的人,他们的“气”,就会更强。
闭关多时的元十三限倚仗这一门望气之法,走遍了东京汴梁之后,已经发现这京城之中几个极大的变化。
六分半堂那几人之气已丧,神通侯府朝阳如血、旭日未升之气也遭劫中断。
迷天盟那股时有时无,时盛时哀,时强时弱,小如黄豆针孔,大如狂月满天的气,早飘飘远去。
开宝寺铁塔一带,最近曾有一股金玉其外的暗气游移。
而那西南方,则多了一团内里烈转如岚、外表沉厚如峰的气。
这是最陌生的一股气,要说如今京城之中,除了诸葛神侯,还有谁值得一箭,堪受一杀,也就是他了。
“方云汉。”
元十三限声沉如井的念了这三个字,见西方日沉一分,一刻已至,便将手中的箭搭上了弓弦。
张弓搭箭,他气势陡变,鬓发皆扬。
以他相貌气度,实则与那一身求仿高古、只顾彰显身份尊贵的袍服不算契合,反有些故作姿态,画地为牢,自设框架的别扭。
但他此时意态一变,那一点不合适的感觉就全被撕裂。
因为这件本该非常显眼的袍服,已彻彻底底的成了附庸,全然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
他额头的刀疤,淡金的脸色,都不再重要,手里的弓箭,雄峻的身材也都忽略淡化。
站在这三层无顶楼上的,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拿着弓箭的人,而是一团纷乱的文字符号,掺杂了伤心绝情愤恨嚣狂之后,揉成了一尊具有人形轮廓的张扬杀咒。
“方!云!汉!”
夕阳下模糊的人形轮廓嘴唇动了动。
这三个字再念出来,也已经成了咒语。
名字就是最短的咒。
咒要如何杀人?
只须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