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处,国王猛地心中一寒。他忍不住抬起头,遥望南方的天空。
从“风之宫”去往东南,四五百里处,便是锡塔夸罗邦。高低起伏的山林阻碍了大规模军队的移动,南北流向的河流就是天然的行军通道。河流的要道处,遍布着密集的石堡。
夏日的阳光从天空落下,照亮着石堡上的旗帜。长风吹动,旗帜飘扬着分明的图案,三分之一都已是太阳与蜂鸟。
王室贵族伊斯卡利背着三米半的指挥官大旗,屹立在一处山丘上,牢牢注视着前方。
前方两百米外,是一座青石的小型堡垒。石堡上到处是厮杀的血迹,散落的尸体和箭只,最高处则插着塔拉斯科王室的鹰旗。一名黄甲兽盔的美洲虎武士浑身染血,大步登上望楼的顶端,一把将鹰旗折断。在他身后,墨绿色战衣的资深武士神情肃穆,低头递上新的旗帜。
随后,美洲虎武士用力的把旗帜插在最高处。他迎着长风,猛然一声呐喊,呼唤着主神的神名。旗帜就在风中展开,展露出太阳与蜂鸟的鲜艳标记。此时此刻,看到这振奋的一幕,数千名墨西加武士一同高声欢呼,赞颂主神赐予的胜利!
山丘上,伊斯卡利同样低下头,挡住突出的颧骨,默默祈祷数句。接着,他表情冷厉,眼中闪烁寒光,平静的唤着身旁亲卫。
“此战俘虏多少?”
“两百塔拉斯科武士,五百民兵,大多受伤。”
“一个不留。”
伊斯卡利冷酷的挥手,声音淡漠如常。这处石堡抵抗坚决,面对数倍的敌人、强力的长弓还有投石的轰击,依然坚守了足足五日。联盟的武士在登城时,同样死伤了两百多人...南路指挥官不准备给任何俘虏改信的机会。
亲卫低头应诺,随即大步离去。片刻后,随军祭司搭建起简易的神台,向至高的主神祈祷,献上进献的牺牲。很快,神圣的吟唱声回响在堡垒内外,数千武士们跪倒在圣火前,感受着心灵的慰藉,恢复着战斗的意志。
伊斯卡利同样跪下祈祷。他口中喃喃低语,心神却随风飘向远方。
“七月已经过半,锡塔夸罗邦只攻下了三分之一。塔拉斯科人的抵抗越来越顽强,武士的损失越来越多。国王什么时候,能带着大军抵达?”
长风继续行去。南路指挥官身后,是一个个连续的木头营寨,直到粮道起点处的拉齐科邦。在营寨外围的山林间,散落着许多塔拉斯科装束的尸体,把身下的土壤染成红色。而营寨守护的周边,则有一处处浅浅的土丘,埋葬着墨西加的武士与民兵。片刻的呼喊厮杀后,便是永远的宁静安眠,无论敌我。
温暖的阳光洒落,数百里一视同仁,地面上却换了模样。此时的墨西加谷地中,到处是一片郁郁葱葱。道旁的野花盛开,农田中的青苗茁壮成长。
农夫们悉心除去田间的杂草,照料着玉米、大豆和南瓜。他们偶尔停下劳作,看着道旁行来的大队民兵,看着他们手中尖锐的石矛,和背后高高的竹篓。这是往南方前线运输粮食的民兵。
等前排的武士过去,农夫们还会轻声的询问两句,问一问西方的塔拉斯科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两百里外的厮杀,发生在敌国的领土上,联盟的春耕一如既往。对联盟的平民而言,战争仿佛远在千里之外,世界的尽头。
湖中都城的居民就明显见多识广。他们在北城特拉特洛尔科的大市场上议论纷纷,繁忙的商队带来最新的不准确消息。在社区祭司们的引导下,都城居民高声谈论,想象着势如破竹的战局,商讨着注定会取得的胜利。
国王宫殿中,阿维特高居王座之上,身披威严的华服长袍。他手中拿着最新的纸质书册,正在查阅特斯科科湖区的动员报告。在他身旁,吉利姆束手躬立,拿着纸。他神色庄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国王把所有的军事调动,都稳稳的掌握在手中。他看着纸册上的记数符号,快速的准确心算,也无需别人汇报或者帮忙。半晌后,阿维特才满意地点点头。
“各地的附庸都还算老实。瓦斯特克人、米斯特克人、萨波特克人,都送来了夏季的第二次贡赋。遥远的萨波特克人做了些手脚,贡品只有联盟要求的三分之二。联盟忙于耕种与战争,确实不可能对他们出兵。不过,这更像是附庸们的试探,不能随意纵容!”
阿维特思索片刻,立下决断。
“吉利姆,调遣三千精锐武士,五百美洲虎贵族。让他们去南方米斯特克绕道一圈,宣示下联盟的武力,再向西加入南路军的序列。同时,派遣使者前去斥责萨波特克人,让他们把贡品的缺额补偿在秋收后的贡赋中!”
吉利姆点头领命,记下旨意。他低声问道。
“王上,您会在秋收后出征。如果那时南方的第三次贡赋仍然有缺额,该如何处理?”
国王微微一笑。
“那就把缺额记下,补偿在新年的贡赋中。如果还有缺额,联盟现在不会兴兵,但是会牢牢记住,以后一起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