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大骊朝廷的手伸得太长了吗?一国即一洲的老黄历,毕竟已经翻篇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儒家做事喜欢讲求一个师出有名?大骊宋氏再非一洲正统所在了,这也得怪绣虎,留给你这么个烂摊子,承诺战后允许复国,
如果一开始就不提这茬,当年谁敢有异议,当年整个宝瓶洲,还有资格穿龙袍的,就只剩下宋和一个了。哪怕退一步,约定大战落幕,如今南部诸国必须始终承认大骊朝廷为宗主国,也好过现在的人心蠢动?既行霸道,绣虎和大骊就该干脆一做到底,结果半路转去王道,绣虎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又不是那种谋求身后名的读书人,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才对啊?”
陈平安嗯了一声,表示认可,然后缓缓答道:“你当时在气头上,可能忽略掉我说的某句话了。宝瓶洲要做好三五十年之内再有第二场大战的心理准备。估计在座诸位,不少都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但你肯定是例外。”
范峻茂点点头。习惯了太平世道的人们,都会觉得世道太平是一件很天经地义的事情。
陈平安继续说道:“宋和私底下找过我一次,就在一条乡野小路上,双方聊得很开诚布公,我曾经直接问他想不想恢复大骊王朝鼎盛时期的版图,大概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得很小心,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回答说很想,但也许他和大骊铁骑都做不到了。说这句实心话的时候,宋和其实还是用了点话术的,而且看着我的眼睛,想要找到我最真实的内心想法,很正常,终究是一个当惯了皇帝的人。我就问他,一国半洲,宋和能做什么,一国一洲,大骊又能做什么。他
显然早有腹稿,回答得滴水不漏,于是我又问他,宝瓶洲有哪些我们人人认作习惯却实则不对的地方,既然明知不好敷衍,那他就回答不上来了,说要再想想。我又问他,为何守了一万年的剑气长城为何会守不住,浩然九洲最小版图的宝瓶洲为何挡得住蛮荒妖族,有没有一些独到见解。他显然有些紧张,我就说这只是一道附加题,可以想一想,不必有答案。”
范峻茂默然。
谢狗以心声笑道:“剑枰啊,听见没,范山君已经被绕进去了,都忘记她最早提出的问题啦,咱们山主,你的新师父,厉害吧?”
邓剑枰这才回过神,细细咀嚼一番,“师父算是给出答案了,没有用上……话术。”
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陈平安时不时侧过身给人让道,或是他人给陈平安让路。
陈平安双手笼袖,神色淡然道:“奈何这人间,这天下,这世道,山上做了神仙便不当人的王八蛋,实在是太多了。齐渡以南,尤其多。”
范峻茂点点头,“畏威不畏德之人,自古多如过江之鲫。山上山下,本该道尊于势。”
陈平安岔开话题,笑道:“先前我在一座律宗古寺内抄经,有一伙大香客询问方丈,养生之道。老和尚只说富家子弟,衣食无忧,想要强身健体,哪里需要什么精妙的修养学问,不过是少坐轿子多走路,少喝花酒多吃素。寺内放生池旁有棵
老树,枯木逢春,便又有居士询问方丈,是不是和尚高深道力使然。老和尚当时淡然回答一句,多浇水。”
范峻茂会心一笑,道:“真佛只说平常话。”
陈平安说道:“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就不打搅范山君返山继续待客了。”
范峻茂停下脚步,白眼道:“尽管冷嘲热讽,等你当了大骊国师,到时候看我是怎么个态度。哈,一船东去一船西,风水顺逆势不同,要问顺风船上客,明朝风向依旧么。”
谢狗赶紧扶貂帽,大吃一惊,“剑枰,怎么办,这婆娘开始拽文了,我吃了没有准备的亏,文斗不过她。”
邓剑枰无奈道:“谢次席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善言辞。”
陈平安微笑道:“水波起伏,风来风往,境随心转,不动如山。”
范峻茂一笑置之,打道回府。
邓剑枰神色诚挚,语气异常坚定,“师父,你可以不要求我们为师门道统和落魄山做什么,但是身为弟子,授业于师,学道于山,却不能完全没有这份报答师门的心思。弟子鲁钝,恳请师父提一二要求,也好心无旁骛,埋头努力。”
谢狗对邓剑枰颇为刮目相看,这愣头青平时瞧着闷不吭声的,不曾想胆儿挺肥啊。这才拜师学艺几天,都开始教师父做事啦?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从今往后,只要仗剑下山,云游四海,多交朋友,管好闲事。”
管好闲事。
邓剑枰在心中默念几遍
。
之后陈平安他们来到仙游县附近的一座山头。
去县城内敲开一座武馆的大门,邓剑枰跟在师父身后,发现一群年轻武夫在练拳走桩,打熬筋骨,呼呼喝喝的。
但是有一个老人,大概是这座小武馆的主人,躺在藤椅上,手持蒲扇,竟然睡着了,鼾声如雷,声势不小。
掏了钱来武馆里学艺的,好像对此习以为常,反正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