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皇宫,她没有,也不敢瞒骗那个城府深重的年轻隐官。
她的确将那块本命瓷碎片,偷偷放回了骊珠洞天。
在南簪脸色变幻不定、浮想联翩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嗓音。
“一个刚刚还是只能跟在马车后头吃灰尘的小小织造局官吏,突然就可以跟大骊王朝的一国太后平起平坐,滋味如何?”
南簪缓缓抬起头,结果看到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至于道士身边的那个女子,好像姓朱?是织造官李宝箴身边的婢女?
她瞧也不瞧一眼。
妇人只有片刻的呆滞,很快就恢复常态,继而热泪盈眶,迅速起身,一退再退,站定,然后一下子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才想着与“陆绛”撇清关系,这会儿是半点心思都没有了,梨花带雨,带着哭腔喊道:“陆绛拜见祖宗!”
陆沉一个横向蹦跳,伸出手掌,“别,千万别跟贫道认祖归宗,贫道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
除了陆台那孩子,天机清澈,言语风趣,而且还算孝顺,真没几个可以让他这个老祖宗真正省心的主儿。
遇到事情,就喜欢给老祖宗敬香磕头,老祖宗我遇到事情了,给你们磕头,行不行?就管用啊?既然反正都不管用,谁怨谁。
陆绛置若罔闻,只是使劲磕头。
陆沉搬了条长凳落座,翘起二郎腿,笑道:“行了,没有半点诚意的磕头,意义何在,真当挂像上边的老祖宗都是死人吗?”
陆绛还是不听,只顾着磕头,大概是为了显示诚意,她的额头已经红肿。
陆沉拍了拍膝盖,说道:“怕了你了,起来吧,不让你白白磕头就是了,作为报酬,我会与陆神打声招呼,以后陆绛这个名字,就从陆氏家谱上边一笔勾销了。我数到三,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只当今天没来这趟。至于想着靠陆绛跟我套近乎,南簪,你小心是在做白日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二”
南簪迅速站起身。
陆沉笑问道:“本来是不想来这边的,只是有件事,实在好奇,说说看,那块本命瓷碎片,被你命令杨花放在哪里了?”
南簪不敢有丝毫隐瞒,犹有哭腔,微微颤声道:“回祖陆掌教的话,那块本命瓷,我已经让杨花偷偷放在陈平安泥瓶巷祖宅的隔壁了?”
“哦?”
陆沉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隔壁,左边还是右边?”
南簪说道:“就在宋睦书房的抽屉里,夹在一本小学书籍之内。”
陆沉好像有些失望,撇撇嘴,站起身,“打道回府,打道回府。”
南簪欲言又止。
陆沉伸出手指,敲了敲眼角,微笑道:“南簪,额外送你一句话,别再在心里骂陈平安了,他其实听得见的,懒得计较罢了。”
南簪顿时如遭雷击。
这下子她是真慌了。
论记性和隐忍的本事,尤其是记仇,那家伙绝对是让南簪刮目相看的。
陆沉哈哈笑道:“你也真信啊。”
南簪茫然。
陆沉自顾自点头道:“可以相信。”
“不信了有可能吃苦头,信了就不半点吃亏反而有赚的事情,为何不信。”
陆沉将长条凳踢回原位,“天下学问最难夜航船。”
带着朱鹿无视墙壁,一路笔直走出去,陆沉双手笼袖,“贫道倒是对此很不以为然。”
“在我看来,最难是弯腰捡取满地钱。”
“明明俯拾即是,几乎没人肯捡,偏偏不愿揣在自己兜里,这世道,本该人人腰缠万贯的,处处陆地龙蛇的,何其怪哉。”
“道友,你知道满地的铜钱,若有寓意,是什么吗?”
朱鹿灵光乍现,脸色也随之黯然,喃喃低语,“道理。”
“这么说,也没错。”
陆沉笑了起来,“你原来知道啊。”
天公作美,给了我们犯错的机会。
“行行迟迟,中心有违。回了回了。”
陆沉伸了个懒腰,“山中道人报道梅花消息。”
青杏国京畿之地,一座古柏森森的幽静道观,门庭冷落,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来此烧香。
程虔毕竟只是一位护国真人,不曾担任国师,在此幽居修道,远离官场纷扰,极为适宜。
温仔细这些时日就在道观内静养。
貌若稚童的程老真人,今日沐浴更衣,去往祖师殿点燃三炷香,紫烟袅袅升起,随之从一幅画卷中走出一位女子,正是灵飞宫宫主,洞庭祖师。
一同走出祖师堂,程虔与湘君祖师详细说了近况,原来前不久突然蹦出个搅局的货色,看架势是要跟灵飞观争夺合欢山地界。
除了青杏国柳氏皇帝,其余合欢山周边的两国君主,都有了改口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