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像在等什么,结果没等着,就显得有几分神色郁郁。
去年冬末,闭关之前,林守一给霁色峰那边寄出一封密信,提醒陈平安在正月里,可以去洪州豫章郡的采伐院,登门拜年。
林守一就又给采伐院寄了一封家书,说自己已经跟陈平安打过招呼了。
上次关系疏淡至极的父子,难得多聊了几句,按照林守一的估算,此次闭关所需神仙钱,还有一百颗谷雨钱的缺口。
当时林正诚一听这个数字,就立即打退堂鼓了,摊上这么个好像吞金兽的不孝子,就只能继续保持一贯父爱如山的姿态了,听到林守一说已经跟陈平安借了钱,补上缺口。林正诚就半开玩笑一句,既然跟他借了钱,就不用还了。林守一自然不敢当真。
可林正诚其实给某个晚辈备好了一份见面礼,此物按照山上估价,差不多就是一两百颗谷雨钱。
这是他担任小镇阍者的酬劳之一。
对于如今家底深厚到不见底的年轻山主来说,这么件礼物,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另外一个回报,是崔瀺与林正诚有过保证,林守一将来不管修道成就如何,都可以在大骊朝廷当官,是那种可以光耀门楣而且名垂青史的大官。
自认是半个读书人、又在督造署当差多年的林正诚,很看重这个。
林守一,字日新。
圣人抱一为天下式,知荣守辱为天下谷。既日出日新,宜慎之又慎。
林守一的名与字,都是国师崔瀺帮忙取的。
陆沉上次死皮赖脸做客采伐院,混账话,糊涂话,玩笑话,轻巧话重话,打开天窗的亮话,盖棺定论的明白话,混淆在一起,没少说。这里边又藏着陆沉一句自称贫道多嘴一句的话,大体意思,是说林守一因为他这个当爹的偏心,才是去了某个机会,某个机会一没有,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一连串的机缘,万事皆无,满盘皆输。而且陆沉最后还补上一句,他当年摆摊算命,是给过林正诚暗示的,言下之意,你林正诚执意如何,导致如此,那是你犟,但是贫道可是给予过你和林守一许多额外善意的!你们父子二人,不能不领情啊,做人得讲点良心,所以贫道吃你几颗粽子咋个了嘛!
其实林正诚当时就听进去了,只是他林正诚这辈子为人处世,至多是为某些人事而感到遗憾,还真就没有后悔二字。
至于林守一知道这个真相后,作何感想你一个当儿子的,还敢在你老子这边造反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正诚在儿子那边又一向是极有威严的,可真要让林正诚主动开口提及此事,其实并不容易。
身为处州刺史的吴鸢,主动拜访州城隍高平。
在一州官场上,双方算是属于平级。
吴鸢脱去一身官袍,只是身穿便服,站在州城隍庙大门外。
门口悬挂有一幅黑底金字的对联。
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吾能救你几回?你且私语,天闻若雷。
言行光明,暗室中现青天,何须来此烧香?胆敢亏心,神目如电。
一向没有任何官场应酬的城隍爷高平,自然是不会露面迎接吴鸢的,倒是有个朱衣童子,一个蹦跳离开香炉,屁颠屁颠跑出城隍庙,翻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再飞快跑下台阶,毕恭毕敬与吴鸢作揖行礼,口呼刺史大人,说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的场面话。再一路低着头侧过身,伸出一只手,保持这个姿势,领着吴大人步入城隍庙。
吴鸢是来这边与高平闲聊的,不涉及公事,就是聊点处州外山水官场的趣闻,比如如今有几个关键的水神空缺,大骊朝廷那边一直悬而未决,中部大渎暂时只有长春侯和淋漓伯,是否会多出一个大渎“公爷”,人人好奇,像那北俱芦洲的济渎,就有灵源公和龙亭侯。再就是杨花升迁后空出的铁符江水神,以及曹涌离开后的钱塘长,各自补缺人选是谁,都不算小事。
此外原本在大骊朝廷山水谱牒上,只是六品神位的白鹄江水神萧鸾,前不久在兼并了上游的铁券河后,这位水神娘娘的品秩顺势抬升为从五品。而旧铁券河水神高酿,祠庙改迁至郓州,转任细眉河水神,属于平调,神位高度不变。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消息灵通的山水官场,看待此事,都觉得极有嚼头,就像京官多如牛毛,京官外放,主政一方,即便品秩不变,当然还是重用,作为细眉河源流之一的那条浯溪,藏着一座古蜀龙宫,规制不高,毕竟属于上古内陆龙宫之流,可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也是一座货真价实的龙宫,黄庭国哪有这份本事,自然是被宗主国大骊王朝的修士寻见的,那么等到龙宫真正被打开,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细眉河,自然而然就会水运暴涨,而高酿这位河神的地位,就跟着水涨船高。
吴鸢都进门了,高平便走出神像,朱衣童子早已经招呼庙祝赶紧去整几个硬菜了。
一边走一边聊,在斋堂那边落座后,吴鸢笑道:“寒食江的山水谱牒品秩,与铁符江水神,还是差了两级,他想要补缺,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