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石头就行。看来对方就是个半桶水,抛竿散饵了半天,也没条鱼上钩,主要是几次提竿都有点着急了,不跑鱼才怪,那人便放下鱼竿,挪步来傅瑚这边蹲着,伸长脖子看了眼鱼篓,再与傅瑚对视一眼,双方都懂,瞬间心领神会,各自点头一下,都不用废话半句,就算达成共识了,回头傅瑚会从鱼篓拿出几尾鱼,送给这个萍水相逢却钓技不精的同行。
如此一来,回家可以少挨顿骂。毕竟只要不空手而归,还能怪鱼情不好,与钓技关系不大。
那人开始没话找话,“这位兄弟,鱼线打结很有讲究啊,以前没见过,一开始就是奔着三五十斤重的大青鱼来的?”
傅瑚笑道:“想学?”
那人点头道:“只要兄弟愿意教,我就学。”
傅瑚便干脆收竿,与此人详细讲解绳结的诀窍,那人小鸡啄米,嗯嗯嗯,看样子是学到了。
傅瑚之后再次抛竿入水,发现这家伙也没有想回去继续钓鱼的意思,忍不住笑问道:“老哥,放心,等会儿我收竿,肯定让你随便挑两尾大点的鱼,你总这么盯着我算哪门子事,怕我提溜起鱼篓就跑路啊?不至于。”
蹲在一旁的男人却笑道:“钓鱼有三种境界,喜欢钓鱼,钓不着鱼。每次钓鱼,总能满载而归。钓鱼只是钓鱼,不求鱼获。再往上,还有一层境界,可遇不可求,得看钓鱼人的天资了。”
傅瑚笑道:“哦?还有一层更高境界?怎么讲,老哥你说说看。”
那人一本正经道:“比起钓鱼,更喜欢看人钓鱼。”
傅瑚竖起拇指,哈哈笑道:“拐弯抹角,原来是自夸,老哥可以。”
京城子弟,有那盛气凌人的,也有傅瑚这般和和气气的,用傅瑚的话说,就是靠着祖辈混口饭吃而已,成天只会拿寻常老百姓找乐子,跌份儿。
那人问道:“听兄弟的口音,不像是我们当地人。”
傅瑚点头道:“京城那边来的,做点小本买卖,混吃等死。老哥你呢,哪儿的人?”
“槐黄县那边的,来这边走亲戚。”
“槐黄县?离着咱们屏南县,可不算太近。”
“不算什么,以前当过窑工,经常上山砍柴烧炭,走这几步路,都不带喘气的。”
傅瑚笑道:“老哥聊天是要比钓鱼强些。”
那人也是个脾气不错的,被调侃一句反而蹲那儿傻乐呵。
傅瑚就觉得这哥们,能处。
傅瑚问道:“我姓傅,龙窑师傅的傅,老哥呢?”
那人笑答道:“我姓陈,耳东陈。”
傅瑚的家世,还没好到让他能够拥有家族扈从的地步,家族供奉,自然是有的,只是哪里轮得到他傅瑚,即便是兄长傅玉,除了出远门,平时在京城里边也不会每天跟着个练气士,再说了,在这处州,他傅瑚好歹也是个七品官,怕什么。
既然如此,牛气哄哄个什么劲儿,真有资格横着走的,是曹耕心,刘洵美这种,他们走在意迟巷,篪儿街,老人都不太在他们跟前摆谱的。至于傅瑚,只要是能够消磨光阴的活计,比如钓鱼,还有鸽哨,傅瑚都喜欢,典型的不务正业,这就叫高不成低不就,胸无大志。
陈平安说道:咱们处州,可是个很容易升官的好地方,老一辈都说这里官运足,能出大官,而且口碑都不错。”
傅瑚撇撇嘴,“都说旧龙州,如今的新处州,各级官员精明能干,要我看啊,真也是真,呵。”
陈平安笑着说道:“就是?”
傅瑚摆摆手,“不聊这个,老哥你个老百姓,我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操这闲心不是吃饱了撑着嘛。”
陈平安说道:“我猜傅老弟的大致意思,是觉得处州各级官员,太会当官了?骨子里太把当官当回事了?事情也做,做得确实比别地官员更好,就只是官味重,骨子里的官威大,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嗯,就像傅老弟教我的鱼线打结差不多,环环相扣。”
傅瑚转头望向这个串门走亲戚的男人,微有白发,面相看着还是年轻的,所以不好确定真实年龄,傅瑚笑了笑,随便敷衍一句,“大概不这样,也无法做到官运亨通,对吧?”
陈平安点点头,“傅老弟能够这么想,不去当个县老爷,真是可惜了。”
傅瑚犹豫了一下,说道:“陈老哥,咱俩投缘,我就与你透个底,方才诓你了,其实我是在县衙公门里边当差的,京城人氏,倒是没骗你,上个差事,是在一个叫驿邮捷报处的地儿,坐冷板凳,老哥听都没听说过吧?哈,清水衙门,名副其实的屁大地盘,谁要是放个响屁,整个衙门都听得见。最大的官帽子,也才是个七品,戏文上边说的芝麻官。”
交浅言深,在哪里不是忌讳。
陈平安微笑道:“傅老弟说话也风趣,跟钓技一般好。”
傅瑚懒洋洋道:“当个好官,不敢奢望,当个清官,摸着良心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