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确实老成持重。
陈平安继续说道:“但是在沈夫人这边,就不用如此拘束了,灵源公府如今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完全可以解释为某人得自某地的旧藏之物,然后被沈夫人慧眼识珠,故而时至今日,才算重见天日,赠送给水龙宗,自然是题中之义,也算善始善终又结新缘再有善始。”
沈霖抿嘴而笑,乐不可支,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轻声道:“还有个理由,我要是得了这份珍贵异常的道门科仪底本,以沈霖当年的处境,除非自己不想活了,才会藏藏掖掖。”
陈平安微笑道:“这种大实话,我一个客人,说了不合适。”
沈霖笑颜如花。
遥想当年,初次相逢,年轻人当时手里拎着一把油纸伞,眼神明亮,就像雨水里的灯火。
陈平安说道:“帮人就是帮己。”
沈霖点点头,先前陈先生所谓的有私心,沈霖当然很清楚,因为李源每年都会帮着这位“拜把子兄弟”做一事。
陈平安用一个极低价格,在龙宫洞天买下了那座凫水岛。
如今投桃报李,何尝不是一种善始善终又善始?
陈平安准备起身告辞。
沈霖突然说道:“得众动天,美意延年。”
陈平安会心一笑,起身抱拳道:“那我就借沈夫人的吉言了。”
这可是自家先生说的话,是那版刻成书黑纸白字被无数读书人背诵、注释的的圣贤言语。
沈夫人这会儿说这句话,最合时宜。
沈霖跟着起身,挽留劝说道:“陈先生,何必如此来去匆匆,不差这一时半刻吧?好歹让我带路,请陈先生参观一下南薰水殿旧址?”
陈平安只得照实说道:“梦中远游一事,涉水光阴长河,是需要消耗一定功德的。”
沈霖一脸疑惑道:“几步路而已,想来损耗有数。何况在我这边,陈先生有消耗功德吗?难道说一开始陈先生就笃定我不收那份功德?”
陈平安倍感无奈,只得说了句客气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沈夫人跟披麻宗宗主竺泉,看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却是一般厉害。
当然,让陈平安最头大如簸箕的,还是皑皑洲的某位女子剑仙。
之后陈平安便跟着沈霖,双方走在虚实难测、真假极容易混淆不清的水府中。
双方肩头间距刚好可以容纳一人。
沈霖便觉得有趣,她之前听闻一些山上消息,说这位年轻隐官在当那“二掌柜”的年月里,经常因为喝酒一事,就被宁姚关在门外,蹲一宿对付过去?而且半点脾气都没有的?
那位宁剑仙真有那么厉害?
难怪她可以成为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按照文庙制定的山水礼制,五岳大渎之“公侯之家”,可以使用碧绿琉璃瓦。
相较李源的龙亭侯府,两者占地规模大致相当,只是这边略显简陋,土木营造一事,至今还在进行,当年水龙宗那边,是先借钱给了李源,掏出一大笔神仙钱,帮忙营造侯府,李源当然是半点不客气的。
而且水龙宗私底下,也得了沈霖私底下的授意,先考虑龙亭侯那边,至于自己这边,不用水龙宗如何照顾,不过最后略松一口气的水龙宗,仍是往这边投入不少的人力物力,钱是不多了,捧个人场的谱牒修士,总还是不缺的。
所幸那座旧南薰水殿,已经搬迁出龙宫洞天,可以作为诸司枢纽所在,大小屋舍,都开辟为诸司衙署。
大渎公侯府邸,无异于一座小朝廷,衙署众多,按照文庙规定的礼制,一般设置有十六司,数量稍有增减,倒是问题不大。
虽然灵源公与龙亭侯的官身品秩,在文庙的金玉谱牒上边,两者相当,可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沈霖可以建造两座渎庙,拥有两位负责香火的水正,李源就只有一个名额,此外辖下江水正神的数量,灵源公府也要比龙亭侯府多出两成的数量,至于河伯河婆之流,并无定数,只看支流多寡而定。
沈霖走到香火司附近时,轻声问道:“那两座渎庙的人选,陈先生可有建议?”
陈平安摇摇头,“先前两次游历北俱芦洲,我与?赝旧剿竦o打交道不算多。”
如今一条大渎沿途的众多山水神灵,以前归各国朝廷管辖,如今等于是凭空多出了两位顶头上司。
不过相比李源的单身赴任,沈霖却是除了那些南薰水殿神女,还从龙宫洞天带走了一批水仙鬼物之属,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此外,沈霖还笼络了一拨数量可观的其中既有中五境修士,也有主动投奔而来的水裔精怪,就像身边这位职掌礼制司的教习嬷嬷,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灵源水府诸司总计十八座衙署,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要说经营之道,可能几个李源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沈霖。
毕竟李源是孤家寡人惯了的,是能躺着享福就绝不坐着打瞌睡的那种,而沈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