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葫芦画瓢的事情,很简单就能做成。
只需让那小陌朝那客舍老道递出一剑,便知真假。
陈平安说道:“对待修行路上的前辈先贤,我们这些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晚辈,走在他们开辟出来再踩踏结实、愈发平坦的阳关大道上,当然要由衷敬重几分,何况还是晚辈神往已久的吕祖。”
青同神色别扭。
陈平安说道:“当然遇到一些为老不尊,尤其是喜欢倚老卖老的,客气一番,意思意思,该有的礼数到了,就不用太客气,毕竟都是修道之人,年纪和道龄,当不了饭吃。前辈以为然?”
小陌微笑道:“青同道友在这个时候,就应该答一句深以为然。”
年轻隐官立即唉了一声,尾音上扬,“怎么跟又是道友又是故友的青同说话的。”
小陌点头道:“下次注意。”
青同可不想有什么下次,立即转移话题,“你们离开此地后,等到宗门庆典结束,不妨直奔吕祖家乡所在的黄粱国,按照老观主的说法,那部剑诀,大道直指金丹。”
见那陈平安似乎没什么兴趣,青同继续好言相劝道:“此事不算强求,既然吕喦都直说了,那么你就已经是有缘人之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说到这里,青同只觉得别扭万分,只得打住话头,换了个说法,“你们仙都山,是一座剑道宗门,如果能够得到这份机缘,再加上你得自埋河祈雨篇的道诀,相信落魄山和仙都山在未来两三百年之内,地仙数量,可能说是雨后春笋的景象,有点夸张了,但是比起中土神洲的一些顶尖宗门,无论是数量,还是成色,都不会相差太多。”
陈平安笑道:“浮萍聚散,一切随缘。”
之后陈平安补了一句,“梦醒之时,黄粱未熟。真真假假,好好坏坏,说不准的。就像此时此刻,你青同如何确定,自己不是还置身于邹子给你制造的幻境天地中?”
青同笑了笑,显然是觉得这种无稽之谈,交给那些忧天之辈去自扰就好了。
陈平安将那片金黄落叶随手一抹,同样归于远处落叶中。
接下来的两张叶子,是数种暗示,比如将落叶前后合在一起,其实就是一页老黄历。
大旱加洪涝。
远古那场引发天崩地裂之乱的水火之争,人间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此外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将一洲山河席卷而过,山河陆沉,礼乐崩坏,再无纲常。
不管如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陈平安来得晚了,就注定救之不及,生死有命。
至多就是学那祈雨官员,事后补救一番,而且未必能够成事。
而且青同又有一番“题外话”,因为恰恰是这场降雨,便是那“一郡之地,岁大涝,居沉于水”的原因所在。
天庭倒塌,天道崩坏,因你“这个一”的袖手旁观而起,难道你如今才想到要来收拾自己一手造成的烂摊子?!
莫不是文海周密的登天离去,三教祖师的散道,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这一切的因果循环,相隔万年,其实都被“言尽天事”邹子早早给算中了,说准了?
不然当初那场水火之争,你难道拦不住?即便拦不住,为何连出手阻拦一二都不肯,反而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这就是青同毫不留情的一种嘲讽了。
至于那位大旱之中的祈雨官员,手捧那封出自陈平安之手的祈雨文,开篇就是那句“雨师风伯,雷君电母,听我敕令,违令者斩。”
其实等到当时青同远远看到这一幕,说实话,其实那一刻,青同何止是道心震颤,都快吓得肝胆欲裂了。
想那万年之前的那段漫长岁月里,那个一,可是至高中的至高存在。
只是没有任何一位人间人,可能也没有任何一位神灵,知道这个存在到底在想什么。
最接近某个真相的,兴许只有那位道祖?
陈平安低头看着那两张落叶中一幅幅画面,突然笑道:“青同前辈,好像很擅长调侃他人?”
青同皱眉道:“此话怎讲?”
先前在其中一幅画卷中,陈平安是当了一回负责治水的郡守。寒族出身,年纪轻轻,金榜题名,尚未娶妻。
无一例外,都契合陈平安的履历、处境。
陋巷出身,最终身居高位,成为那末代隐官,坐镇避暑行宫,蛮荒天下大军攻城,如洪水滔天。
不得不四处化缘,就像那五十四条跨洲渡船,倒悬山春幡斋,
虽然与那宁姚是天下皆知的一双道侣,却始终尚未正式娶妻,等等。
不全然相似,可只要细心探究,却都有种种共通之处。
此外陈平安遇到那位赋闲在家的文人,言之凿凿,说那科举制艺文章做得好,再来做其他事情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不然就都是些野狐禅和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