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郑居中嫡传弟子的“狂徒”顾璨……
好像就忽略了这个始终在宝瓶洲各地兜兜转转的林守一,没有高不可攀的的山师承,没有骇人眼目的山斗法,只有年复一年的潜心治学,默默修道,故而林守一所谓的“名动两京”,其实还是被远远低估了,因为如今的山山下,只将林守一视为金丹地仙,这是被大骊京城钦天监袁天风那个“百年元婴”的谶语误导了。
石嘉春实在是好奇,她斜了斜身子,伸手挡在嘴边,压低嗓音,与林守一小声问道:“陛下在跟陈平安聊啥?”
林守一说道:“我也听不见。”
那位在大骊皇陵结茅修行的守陵人,设置了一道隔绝天地的山水禁制。
石嘉春咋舌道:“陈平安的胆子真大啊,跟陛下聊天都这么随意,这算不算谈笑风生?”
林守一笑着点头。
胆子不大,也当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
再说了,如果陈平安当年胆子小,敢喜欢宁姚?
石嘉春犹豫了一下。
林守一以心声说道:“放心,不管那边谈拢还是谈不拢,反正对你们都是好事,陈平安做事情一向稳妥。”
以陈平安的脾气,皇帝宋和要是敢迁怒边家,后果只会比跟陈平安当场翻脸更严重,回头跑去皇宫直接掀桌子都有可能。
不过相信以当今天子的胸襟气量,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
现在的林守一还不清楚,其实陈平安已经与大骊太后南簪翻过桌子了。
石嘉春点点头,不管是眼前这个在家乡学塾同窗求学多年的林守一,还是那边那个后来成了李宝瓶小师叔的陈平安,她觉得都值得信赖。
这是一种女子直觉。
小陌和仙尉没有去边家参加婚宴,寻了附近一处巷子,
小陌靠墙而站,仙尉蹲在一旁,拿了一壶酒,是自己掏钱买来的,没办法,掏不起份子钱,蹭不着喜酒喝,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没关系,反正以后自己就是仙气飘飘的修道之人了,兜里装着的都是神仙钱,金银这些山下的黄白之物算什么,太俗气,有损仙气。
仙尉望向边家门外的车水马龙,啧啧道:“光禄寺丞,官不小了,何况还是你们大骊王朝的京官,按照如今宝瓶洲的规矩,大骊本土官员比藩属文武高一品,京官得再高一品,这要是搁在南边的那些藩属小国,还不得是个大九卿衙门的一把手,最少也是个六部侍郎老爷吧,曹仙师不愧是山神仙,认识的朋友非富即贵,往来无白丁啊。”
小陌看这个仰头喝酒如牛饮水的仙尉,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喝酒?”
仙尉放下酒壶,打了个酒嗝,拍拍肚子抹抹嘴,“谈不多喜欢。”
然后仙尉扬起手中酒壶,咧嘴一笑,“我是喝酒吗,是喝钱呐。”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潦倒不堪,十分饥寒交迫了,饱一顿饿三顿的,关键是还要靠着坑蒙拐骗挣钱,不然就真要当乞丐去了,每次出手,还要担惊受怕,毕竟牢饭不好吃啊,如今跟着曹仙师,有地儿睡不说,还能饥时吃饼,渴时喝酒,已经让仙尉快要幸福得泪落了。
仙尉想起一事,“小陌,你跟我说句实话,为什么京城道正衙署的那个老真人,会称呼曹仙师为‘陈山主’?”
小陌说道:“曹沫是公子行走江湖的一个化名。”
“小陌啊。”
仙尉喝了口酒,学那曹沫的口气说话,“我是想问你这‘山主’,是怎么个说法?”
是有座仙家山头,神仙洞府,蛟龙盘踞,仙禽长鸣?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
曹沫既然是个会仙家术法的修道之人,又能在京师道官衙署和译经局随意出入,又是个“山主”,想必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得掂量掂量,自己抱的这条大腿到底有多粗?自己凭本事找来的靠山到底有多高?
小陌低头看了眼仙尉,由于能够敏锐感知到对方的心弦,这家伙什么脑子,总是这么异想天开的。
小陌解释道:“公子在他家乡那边买了几座山头。”
仙尉追问道:“山头?多大?”
小陌说道:“我也未曾去过公子的家乡,这趟离开京城,你很快就可以亲眼见着山头了。”
仙尉哦了一声。
小陌问道:“以后跟着我家公子了山,修了道,有什么想做的?”
“必须得有啊,怎么可能没有。”
仙尉斩钉截铁道:“定要擒狐魅捉艳鬼,神女入梦,共游仙境……”
小陌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听着仙尉的絮絮叨叨,竟然被这个家伙总结出了“修道成仙之后必须做成的三十事”,小陌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仙尉,听没听过贵人语迟?花似解语犹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仙尉悻悻然止住话头,突然神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