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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突然站起身,笑道:“我得去趟巷子那边,见个礼部大官,可能之后我就去人云亦云楼看书,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好了。”
宁姚没有说话。
陈平安一步跨出,缩地山河,悄无声息离开了客栈,出现在一处没有灯火的僻静巷弄。
宁姚重新趴在桌,微皱眉头,是你自己要去看书的,我什么都没说,你还要如何。
一位老人脚步匆匆走出皇城,登一辆马车后,车轱辘声一路响,原本是要去一处客栈的,只是临近目的地,马车稍稍更换路线,担任大骊皇家供奉的车夫,说是要去国师崔瀺的宅子那边,陈平安在那边等着了。
先前那条拦阻陈平安脚步的街巷拐角处,一线之隔,看似阴暗逼仄的小巷内,其实别有洞天,是一处三亩地大小的白玉广场,在山被誉为螺蛳道场,地仙能够搁放在气府之内,取出后就地安置,与那方寸物咫尺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山重宝。老元婴修士在静坐吐纳,修道之人,哪个不是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可以变成二十四个?可那个龙门境的少年修士,今夜却是在打拳走桩,呼喝出声,在陈平安看来,打得很江湖把式,辣眼睛,跟裴钱当年自创一套疯魔剑法,一个德行。
老修士依旧未能察觉到附近某个不速之客的存在,运转气机一个小周天后,被弟子吵得不行,只得睁眼训斥道:“端明,好好珍惜修道光阴,莫要在这种事情挥霍,你要真愿意学拳,劳烦找个拳脚师父去,反正你家不缺钱,再没习武资质,找个远游境武夫,捏鼻子教你拳法,不是难事,好过每天在这边打王八拳,戳老子的眼睛。”
少年姓赵,名端明,持身端正,道心光明,寓意多好的名字。可惜名字谐音要了命,少年一直觉得自己要是姓李就好了,别人再拿着个笑话自己,很简单,只需要报名字,就可以找回场子。
少年出身大骊一等一的豪阀门第,天水赵氏,大骊柱国姓氏之一,而且赵端明还是长房嫡出。
大骊所有柱国姓氏当中,袁,曹,关,是第一档。然后是余家和天水赵氏,之后扶风丘氏,鄱阳马氏,紫照晏家等,差距都不大。
赵端明一边打拳,一边问道:“师父,你说那个周海镜年纪多大啊?真的五十六岁了吗,看着不像啊,先前远远看了她几眼,啧啧啧,好生养,我跟曹酒鬼都喜欢得很,我跟曹酒鬼约好了,回头周海镜跟人在火神庙那边干架,一定帮我挑个好座位,就近看,武夫问拳,女子要是再穿一身夜行衣,嘿嘿。”
老人气笑道:“以后你小子少跟曹色胚厮混,周海镜这类武学大宗师,拳法出神入化,往往驻颜有术,光凭相貌分辨不出真实年龄,跟咱们练气士是差不多的。还有记住了,不拦着你去观战,但是一定要管住眼睛,听说周海镜的脾气很差,远远没有郑钱那么好说话。”
少年收拳站定,咧嘴笑道:“年纪不是问题,女大三抱金砖,师父你给算算,我能抱几块金砖?”
老人白眼道:“就你小子的术算,都能修行,真是没天理。”
赵端明揉了揉下巴,“都是武评四大宗师,周海镜名次垫底,但是相貌身段嘛,是比那郑钱要好看些。”
陈平安隐匿身形,站在不远处墙头,原本注意力更多在那辆马车,顺便就将少年这句话记住了。
至于那处京城天禄阁的高楼屋顶,那几个年轻修士还在原地,陈平安就多看了几眼。
人人悬挂一枚腰牌,却不是刑部衙门颁发的无事牌,只篆刻一字,都是从十二地支里边挑字。
看样子,六人当中,儒释道各一人,剑修一名,符箓修士一位,兵家修士一人。
而且都极有钱,不谈最外边的衣饰,都内穿兵家甲丸里品秩最高的经纬甲,再外罩一件法袍,好像随时都会与人展开厮杀。
这会儿好像有人开始坐庄了。
一个年轻女子,宝甲、法袍之外,身穿建康锦署出产的圆领云锦袍,她摊开手,笑眯眯道:““坐庄了,坐庄了。就赌那位陈剑仙今夜去不去皇宫,一赔一。”
其余五人,纷纷抛出神仙钱,小暑钱居多,谷雨钱两颗,也有人只给了一颗雪花钱,是个小姑娘模样的兵家修士,身穿织金雀羽妆花纱,月光泠泠,缎面莹然如流水。
那年轻女子疑惑道:“就这?”
小姑娘双臂环胸,郁闷道:“姑奶奶今儿真没钱了。”
年轻道士盘腿而坐,笑嘻嘻道:“这些年积攒了那么多嫁妆钱,拿出来,赌大赚大。”
一个眉清目秀、身穿素纱禅衣的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弟子今儿赌运继续好。”
这六个修士,既有头顶柱国姓氏的,也有父母是山道侣的,更有市井贫寒出身的,都是大骊刑部粘杆郎精心搜罗而来,年纪最大的,不过九十,年纪最小,才是十几岁。他们之外的,总计十一人,十二地支,如今只空悬一个位置,少了个纯粹武夫。他们没有固定的传道人,没有正式的祖师堂谱牒身份,但是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