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正在滑稽拽鱼的青衫男子,微笑道:“既然被她称呼为小师叔,是宝瓶洲人氏,山崖书院的某位君子贤人?不然云林姜氏,可没有这号人。”
大骊王朝宋长镜,云林姜氏,神诰宗。
一座宝瓶洲,就这三拨人前来文庙。大骊宋长镜是独自一人,这位传说已经跻身十一境的武夫,已经名动天下。
神诰宗是道门,人人穿道袍,头戴鱼尾冠。
至于那个青衫男子拥有一件方寸物,不值得大惊小怪。
奇怪的,是在方寸物里边,竟然装了两条寻常青竹材质的小椅。
陈平安其实到最后,比较留心那个簪花公子。
不是因为自家那位周首席在藕花福地,有个私生子,绰号簪花郎。
而是这家伙,看李宝瓶的眼神,不正。比如那几位豪阀子弟,先前见着了李宝瓶,也会惊艳,但是绝对不会像此人那般隐蔽,鬼祟,好像已经开始心中盘算谋划,随时都会付诸行动。
陈平安在心里默默记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之常情,见到了好看的女子,多看几眼没什么。在剑气长城的酒铺,光明正大盯着那些过路女子的场景,多了去,别谈视线了,经常还会有大小光棍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但是那样的眼神,不是剑修当真心有邪念,反而就像碗里飘着的酒花,一口闷,就没了。但是有些眼神,就像青鸾国狮子园的那条蛞蝓,黏糊腻人,而且有这样眼神的人物,往往会在他的地盘,寻找猎物,伺机而动。
陈平安继续悄然感知那个簪花男子的气机涟漪。
李宝瓶沉默许久,轻声道:“小师叔,两次落魄山祖师堂敬香,我都没在,对不起啊。”
陈平安摆摆手,柔声道:“没事,这有什么。小师叔在落魄山和照读岗,都帮你留好了读书的地方。于禄和谢谢,先前就挑选了照读岗,早早占了两处宅子,半点没跟我客气。不过小师叔悄悄与你说个事,其实蔚霞峰和远幕峰,有俩地儿,那才叫真正的风景奇绝,还幽静,这件事,小师叔一直故意没跟外人说,也没人着急建造府邸,因为都给小师叔专程偷偷圈画起来了,以后先带你去看几眼,挑中了,小师叔再让人打造宅子和书楼,蔚霞峰看日出日落,比较好些,可是远幕峰的云海,比落魄山还要稍胜一筹,天气晴朗时分,就可以看到邻近黄湖山的那座湖泊,云卷云舒,都是美景。所以小师叔建议你挑选远幕峰,小师叔还打算将那远幕峰的所有山路,都用大长条的青石板铺就,两边再围以竹栏,期间会经过一堵极高崖壁,有棵最少千年高龄的古松,松间有藤接树连壁,蜿蜒如大螈。到时候我再请高人帮着崖刻榜书,如果能请到苏子、柳七题字,那是最好了,不过很难就是了,毕竟不是求幅字帖那么简单,得两位前辈去落魄山做客才行,实在不行,小师叔就只好让你那两位师伯出手了。总之那远幕峰,是个特别适宜书斋治学的好地方,天风清冽,飒然而至,书楼铃铎皆鸣,听去就很不错吧?你到时候翻书看累了,就可以走出书楼,看看远处风景。这么多年,小师叔远游路,帮你买了不少书籍,只说在桐叶洲最南边的驱山渡那边,就买了好些,一大麻袋呢,百来斤重,都是从郡望豪门里边流落出来的珍贵书籍。”
小师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李宝瓶听得仔细,一双漂亮眼眸眯成月牙儿。
李宝瓶问道:“小师叔在剑气长城那么些年,有没有过生日啊。”
陈平安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不是忘记了,就是顾不,还真没有。”
家乡年少时,陈平安就从没过生日的习惯。
刘羡阳一样没有,嫌麻烦矫情,只有小鼻涕虫,在生日那天,能够在家里吃一顿鱼肉。而在顾璨生日前一两天,陈平安都会拉刘羡阳,入山下水一趟。
陈平安转移话题,“听崔东山提起过,那位少年姜太公,叫许白是吧,小师叔先前参加议事,见过他了。”
其实关于李宝瓶的事情,陈平安两次返乡之后,都问了很多,所以知道很多。这么多年在书院求学如何,曾经逛过狐国,在中土神洲郁氏家族那边,还与裴钱相遇,哪怕到了功德林,陈平安也没忘记与先生问小宝瓶的事情,比如与元雱争辩的细节,为此陈平安在功德林那两天,还专门翻了不少文庙藏书,结果就是两人的那场争论,陈平安作为李宝瓶的小师叔,帮不大忙。
李宝瓶叹了口气,“是个烦人精,被我哥教训过一次,才消停些。”
陈平安忍着笑,点头道:“才是年轻十人候补之一,确实配不我们小宝瓶,差远了。”
李宝瓶翻了个白眼,背靠竹椅,就不愿意多提什么许白。
她是当年远游求学的那拨孩子里边,唯一一个按部就班修行儒家练气的人。
至于与林守一、谢谢请教仙家术法,向于禄讨教拳脚功夫,李宝瓶好像就只是感兴趣。
陈平安问道:“这些年远游路,有没有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