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宗韩绛树,仙人韩玉树,金顶观山水阵法的取法天象,埋河水神娘娘,姚老将军,芦鹰,姚岭之,都会错过。
陈平安一边走桩,一边分心想事,还一边喃喃自语,“万物可炼,万事可解。”
姚仙之看着练拳的陈先生,觉得玉树临风的陈先生,不当自己的姐夫真是可惜了。
大泉王朝,辈分最高的国公爷高适真,如今已经老态龙钟,垂垂老矣。
去过了一趟小道观,一驾马车驶出蜃景城,去往城外的天宫寺。
黄昏时分,乌云密布,马车到了古寺山门外,有了下雨的迹象。
老管家担任马夫,斜背了一把油纸伞,搀扶老国公爷下车。
这些年,国公爷每隔数月,都会来此抄写经文,听高僧说法。
姚近之在还是一位皇后娘娘的时候,曾经在此祈雨。
至于这个国公府的老管家,名叫裴文月。曾经是高树毅的拳法师父,按照大泉谍报记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金身境武夫。
一路上都没有僧人接待,因为这是老国公爷订立的规矩,入寺烧香抄经,他就只是个香客。
高适真蹒跚而行,笑问道:“到底是她心诚则灵呢,还是先帝故意为之,好让她找个由头,出门散心?”
老管家说道:“都有吧。”
高适真伸出手指,点了点管家,“老裴啊,认识你多少年了,我才发现你好像就没做过一件错事,没说过一句错话。怎么做到的?”
老管家说道:“少做少说,只做不得不做的事,只说应该说的话。”
老国公感慨道:“当年如果听了你的劝,不由着他早早一个人出门,或者让你偷偷跟着,是不是会更好些。”
老管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个老人,在一座禅房落脚,天色昏暗,老管家点灯,磨墨铺纸。
高适真今天手腕颤抖,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病字。
病,为何是个丙?丙,心。多心多虑易病。
高适真看着那个大字,说道:“你曾经说过,一个人再大的福气,都比不过有晚福,咱们那位卧病多年偏偏不死的姚老将军,就是个有天大晚福的人啊。”
老管家答非所问,转头望向窗外,轻声说道:“老爷,下雨了。”
高适真笑了起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那两位藩王,我已经算有晚福的人了,只要一闭眼,就立即有美谥送上门。”
一个求什么都只差半步就可以得手的刘琮,一个美其名曰潜心修道足足二十年的刘茂。
高适真搁下手中那支刚刚蘸了饱墨的鸡距笔,转头望向窗外。
屋外挂着两盏灯笼,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雨点大如黄豆,打得灯笼使劲摇晃,好像两个不能入屋躲雨的可怜人,夜不能寐,就只好在那边相互埋怨。
高适真轻声道:“我也曾是个会担忧雨雪太大的人,不是个只会自顾自赏景的富家子弟。记得树毅刚记事那会儿,我陪孩子打完了雪仗,我就告诉他,咱们这座蜃景城的琉璃仙境,只是我们这些富贵门庭的眼中物,天寒地冻,冬衣单薄,穷人门户,其实遭罪不轻。”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一个道理没讲透,等于没讲,甚至还不如不讲。”
高适真沉默良久,点头道:“是啊。”
窗外大雨滂沱。
“强者擅长认可,弱者喜欢否定。”
高适真笑了起来,“老裴,你一贯惜字如金,这句话,却是你难得不止说一遍的言语,与我说过,与树毅也说过。那么最早,又是谁说的?”
老管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椅子上,说道:“家乡那边的一个忘年交,他是一个不太喜欢嘴上讲道理的剑客,偶尔喝高了,才会说两句难得的正经话,所以比较让人记忆犹新。”
“忘年交?到底是谁的年纪更大?”
老管家言语之时,依旧不忘身份职责,站起身,以两根手指剔灯,微挑灯芯,剔除余烬,使灯火更加明亮,这才缓缓说道:“我。”
今夜蜃景城,大街有灯市,往来如昼,桥河水白天青,无数的灯火倒映水中,好像凭空生出了无数星辰。
陈平安跟着姚仙之一路逛街去往那座小道观,缓缓走在临水街边,陈平安怔怔看着水中灯火,再抬头看了眼北方,听说宝瓶洲中部的夜空,曾经常年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