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施舍给青峡岛,撂下了一句话给谭元仪,说以后书简湖,不会有什么江湖君主了,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
暂时想不通其中关节。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玉圭宗荀渊的谋划,下宗选址书简湖,以及荀渊与刘老成之间的结盟关系,更猜不到姜尚真这位手握云窟福地的“老熟人”,即将成为下宗的首任宗主。
作为玉圭宗的下宗,必然是要囊括整座书简湖都还嫌说不定连朱荧王朝在书简湖附近的周边藩属,例如石毫国在内,都要划入下宗辖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个元婴野修刘志茂,算什么东西?
只是刘志茂不知,粒粟岛谭元仪一样不知。
国师崔瀺为了这个棋局,有意无意对谭元仪进行了隐瞒,为的就是让崔东山输得心服口服,两人分出主次,让崔东山心甘情愿离开山崖书院,为他崔瀺所用,帮助他和大骊铁骑安稳宝瓶洲半壁江山,至于是南是北,是在观湖书院以北守江山,还是在以南打江山,崔瀺当时给了崔东山选择,两者都可以。
对于崔瀺这种人而言,世间人事皆不可信,可是难道连“自己”都不信?那岂不是质疑自己的大道?就像陈平安内心最深处,排斥自己成为山上人,所以连那座搭建起来的跨河长生桥,都走不上去。
虽说如今一分为二,崔东山只算是半个崔瀺,可崔瀺也好,崔东山也罢,到底不是只会抖机灵、耍小聪明的那种人。
只要真正决定了落座对弈,就会愿赌服输,更何况是输给半个自己。
崔东山一旦出山,倾力辅佐大骊。
无疑就等于大骊王朝凭空多出一头绣虎!
当时崔瀺还未离开池水城高楼,用崔东山自己那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来讲,就是“我自己想想都可怕,大骊在宝瓶洲,还怎么输?”
陈平安沉默不语,这个消息,好坏参半。
好的是,刘志茂与自己开价的底气,跌落谷底。坐镇宫柳岛的刘老成如此硬气,青峡岛春庭府那边,以及朱弦府,刘志茂跟陈平安坐地起价的东西,分量会越来越轻。
坏的是,这意味着想要做成心中事情,陈平安需要在大骊那边付出更多,甚至陈平安开始怀疑,一个粒粟岛谭元仪,够不够资格影响到大骊中枢的策略,能不能以大骊宋氏在书简湖的代言人,与自己谈买卖,一旦谭元仪嗓门不够大,陈平安跟此人身上耗费的精力,就会打水漂,更怕谭元仪因功升迁去了大骊别处,书简湖换了新的大骊话事人,陈平安与谭元仪结下的那点“香火情”,反而会坏事,最怕的是谭元仪被刘老成横插一脚,导致书简湖形势变幻,要知道书简湖的最终归属,真正最大的功臣从来不是什么粒粟岛,而是朱荧王朝边境上的那支大骊铁骑,是这支铁骑的势如破竹,决定了书简湖的姓氏。一旦谭元仪被大骊那些上柱国姓氏在庙堂上,盖棺定论,属于办事不利,那么陈平安就根本不用去粒粟岛了,因为谭元仪已经自身难保,说不定还会将他陈平安当做救命稻草,死死攥紧,死都不放手,希冀着以此作为死地求生的最后本钱,那个时候的谭元仪,一个能够一夜之间决定了青冢、天姥两座大岛命运的地仙修士,会变得更加可怕,更加不择手段。
道理再简单不过。
炭雪会被陈平安此刻钉死在屋门上。
陈平安同样有可能会沦落为下一个炭雪。
这才是真正的行走江湖,生死自负。
刘志茂一直耐心等待陈平安的开口说话,没有打断这个账房先生的沉思。
陈平安的第一句话,“劳烦真君请动谭元仪,近期来青峡岛与我秘密一叙,越快越好。”
刘志茂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陈平安一番话就又让刘志茂提心吊胆了,为难至极。
“你我都清楚,谭元仪在宫柳岛碰壁,刘老成绝不是漫天要价,给你们什么坐地还钱的机会。现在粒粟岛谭元仪本人,就是一个烂泥坑,趟这浑水,一不下心就要满身泥,所以我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你在顾璨娘亲身上的秘密禁制,必须撤销,不用问我会不会怀疑你答应下来却不做,你我都知道双方的底线,没必要做这些无聊试探。你更清楚,我如今对待春庭府的态度。”
“第二个条件,你放弃对朱弦府红酥的掌控,交给我,谭元仪不济事,就让我亲自去找刘老成谈。”
陈平安最后沉声道:“第二个条件,其实都不算条件,刘志茂,你自己掂量清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止是你们书简湖的规矩,更是所有天下野修散仙的至理。”
刘志茂毫不犹豫道:“可以!”
陈平安似乎有些讶异。
刘志茂摊开一只手掌。
陈平安微微一笑,将那只装满酒的白碗推向刘志茂,刘志茂举起酒碗喝了一口,“陈先生是我在书简湖的唯一知己,我自然要拿出些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