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博学著称的种秋都闻所未闻,什么道家兵马科,墨家机关术,药家百草淬金身,什么反老得还婴。
所幸曹晴朗,在那位教书先生和颜悦色地问起后,没有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所学内容。
种秋稳了稳心神,缓缓道:“曹晴朗秉性如何?”
陆抬想了想,“纯良向善。”
种秋又问:“曹晴朗才情如何?”
陆抬叹了口气,“尚可。”
种秋再问,“曹晴朗今年几岁?”
陆抬破天荒有些心虚。
种秋感慨道:“为人,不是武夫学艺,吃得住苦就能往前走,快慢而已,不是你们谪仙人的修道,天赋好,就可以一日千里,甚至也不是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儒士做学问,要往高了做,求广求全求精,都可以追求。为人一事,尤其是曹晴朗这般大的孩子,唯精诚淳朴最为重要,年幼,疑难重重,不懂,无妨,写字,歪歪扭扭,不得其神,更无妨,但是我种秋敢说,这世间的儒家典籍,不敢说字字句句皆合事宜,可到底是最无错的学问,如今曹晴朗读进去越多,长大nrn后,就可以走得越心安。这么大的孩子,哪能一下子接受那么多驳杂学问,尤其是那些连nrn都未必明白的道理?!”
陆抬收起折扇,作揖赔罪道:“陆抬知错了。”
种秋叹了口气,冷哼道:“若是陈平安留在曹晴朗身边,就绝对不会如你这般行事。”
陆抬抬起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容畅快,“种夫子此番教诲,让我陆抬大受裨益,为表谢意,回头我定当送上一大坛子好酒,绝对是藕花福地历史上不曾有过的仙酿!”
种秋沉声道:“免了。”
种秋转身离去。
陆抬突然笑问道:“若是陈平安请你喝酒,种秋你会又如何?”
种秋看来给这位谪仙人气得不轻,头也没转,“就他那点酒量,不够看,几下撂倒。”
陆抬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衫背影,叹息一声。
道之精微,莫若性命。
大梦先觉。
若是生在浩然天下,这位种老夫子,了不得啊。
走在郡城外的官道上,因为是踏春郊游的时节,多有鲜衣怒马。
若是寻常的马车行驶,扬起的尘土不会太大,可一旦有骑队纵马飞奔,两边行人就要遭罪了,裴钱就吃了不少灰尘,衣裳灰扑扑的,气得她赶紧从斜挎包裹里掏出一颗香梨,狠狠啃咬掉大半个,这才消了气。这些百花苑客栈每天更换的仙家瓜果,裴钱都没敢开口询问师父,能不能带走,反而是陈平安自己去跟客栈管事问过,得知可以任由客人带离客栈,才将几间屋子的碟子收刮一空,打包带走!
然后陈平安给了裴钱一颗香梨和一捧枣子,让她路上吃。
这会儿官道上又有锦罗绸缎的数骑男女,策马一冲而过,好在裴钱早早转过身,双手捧住剩下的小半颗香梨。
陈平安伸手挥了挥灰尘,对裴钱笑道:“记得把梨核留下。”
裴钱吃完香梨,将梨核放入包裹,问道:“师父,你说这些骑马的家伙,可恶不可恶?么得真本事,还喜欢耍威风。”
陈平安摇头道:“不过是吃些灰尘而已,谈不上可恶。”
裴钱想了想,大概是没想明白。
陈平安笑着问道:“以后轮到你闯荡江湖,要不要骑马,想不想快马扬鞭,嚷嚷着江湖我来了?”
裴钱恍然,“倒也是。”
陈平安揉了揉裴钱的小脑袋,轻声道:“以后你第一次行走江湖,磕磕碰碰,也别失望,江湖里头,总能遇到好的人,请你喝好喝的酒。”
裴钱小声嘀咕道:“可是走多了夜路,还会遇见鬼哩,我怕。”
陈平安给逗乐了,笑道:“那会儿你骑着一匹骏马,师父帮你准备好降妖除魔的刀剑,妖魔鬼怪怕你才对。”
裴钱乖巧讨好道:“师父,刀剑要得,然后我有头小毛驴儿就行,跑得慢些不打紧!”
在半路上,有天陈平安一行人在河边僻静处烧火做饭。
远方有人犹犹豫豫,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过来,最终仍是打定主意,向陈平安这边凑近。
距离着二十多步远,那个汉子就停下脚步,最后视线投向摘了竹箱依然背剑的白衣年轻人,以宝瓶洲雅言笑问道:“公子,能否商量个事情?”
陈平安点头道:“你说。”
那汉子走近些,问道:“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说香火摊贩?”
陈平安笑道:“知道些,你是青鸾国哪座道观寺庙的递香人?是山香还是水香?”
汉子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年轻仙师是个讲究人,晓得称呼自己为更顺耳的递香人,更是个行家明白人,自己眼光果然不差,这伙人虽是步行游历,可那一身神仙气做不得假。
香火摊贩是山泽野修里边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