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云海遮掩,外人看不清云海之上的男子容貌,大多数老龙城位居高位的修行中人,更多还是凑个热闹,猜测那位巅峰强者的真实身份,是那位持有半仙兵的苻家老祖破关而出?还是云林姜氏的老祖在为即将下嫁老龙城的家族嫡女,敲山震虎?
老龙城商贸繁华,冠绝宝瓶洲,作为连通三大洲物资的重要中转枢纽,这里鱼龙混杂,有钱人多,赌鬼也多,私底下好友之间的较劲,甚至是几家大的赌档的押注,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冒出来。赌得千奇百怪,有赌此人身份的,赌此人会不会被苻家打残的,赌此人性别甚至是姓氏的
内城范家府邸,现任家主和几位家族老祖、供奉客卿,没有任何年轻子弟,全部都是百岁高龄往上的老人,此刻并肩站在一座高楼廊道,人人满脸喜气。他们以云海之上的人物登天起始地,开始推算,加上之前的情报,可以推断出正是灰尘药铺的郑大风,毫无征兆地跻身第九境,成为武道止境的山巅境大宗师,对于范家而言,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而且郑大风未来数十年,不出意外都会待在老龙城,范家无异于多出一位从天而降的山巅境武夫,之差,云泥之别!
纯粹武夫入门炼体,中期炼气,巅峰炼神,各有三境,越往后,尤其是第七境之后,相邻两境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像一道鸿沟,所以流传着一句武道俗语:高境对敌低境,杀人不过一拳事。
只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个杀字,应该改为伤字,更加准确。
与棋坛国手的段位有点相似,同样是九段,分强九弱九,七段的棋手,偶尔以妙招神仙手击败弱九国手,不是没有可能,但到底属于特例,不是棋坛常理。话说回来,宝瓶洲的棋手段位评定,尤其是段,往往只是由某个朝廷的棋待诏轮番对弈,而各位棋待诏的棋力水平,本身就相差悬殊,远远比不得中土神洲,儒家学宫书院会亲自让棋道君子出面勘验。
一位范家金丹老祖抚须而笑:“范小子有这么一位传道人,真是好大的福气!”
笑声四起。
骤然之间,老龙城上空的云海汹涌下沉,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身处云海之中,四顾茫然,哪怕先前近在咫尺的亲朋好友、同道中人,然后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论是练气士还是纯粹武夫,这一刻的气机运转,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凝滞减缓的状况,不过转瞬之后,天地又恢复清明,云雾消散得半点不剩,很多蛰伏或是供奉于老龙城的金丹境修士,心情尤为沉重。
郑大风是以境远游境御风而去,却是以九境山巅境步行返回小巷。
药铺里的女子们,从头到尾都在嬉笑打闹,没有任何异样感触,这既是山下人的井底之蛙,也是凡夫俗子的另一种安稳。她们见着了从铺子外边走入的掌柜,也没往深处去想,汉子手里拎了两坛从邻近大街买来的美酒,掀起门帘,低头弯腰走入院子,一坛酒高高抛给坐在板凳上的少年,他自己捡起老烟杆,再次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沉默不语,既不抽旱烟,也不豪饮醇酒。
他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对老头子“钦定”的传道人陈平安说,而是询问阴神,“老赵,现在是不是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老头子到底还有什么交待?陈平安过几天就要去乘坐桂花岛渡船离开此地,护道人一事,你能不能给句准话?”
阴神摇头道:“神君只叮嘱我,你若是破境成功,就好好享福,若是破境失败,就丢海喂鱼。”
郑大风双手使劲揉着脸颊,“我的亲娘哎,还是一头雾水。”
郑大风将老烟杆搁在怀中,打开酒坛泥封,低头对着酒坛哧溜一下,如龙汲水,酒水凝聚为一线,自个儿跑到郑大风嘴中,郑大风抹了抹嘴,仰头望向那片云海,“老赵,你说老头子有没有猜到我此次破境看见的景象?有没有料到我差点就要一鼓作气叩心关,再撞天门?有没有想到我看到了那道大门附近的景象,差点就要”
郑大风哀叹一声,然后又低头喝了口酒,突然间眉开眼笑,“说不得老头子那句话,一开始就是两层意思,终生无望第九境,哈哈,老头子真是顽皮”
阴神扯了扯嘴角。
觉得郑大风真是不知死活。
郑大风好似脖子给人掐住,四处张望,很是心虚,赶紧起身,来到院子中央,面朝北方,自言自语道:“老头子,别见怪啊,弟子郑大风破境成功,却无法当面跟你讲这件喜事,内心愧疚得很,老头子你英明神武,度量大,莫生气,弟子唯有三鞠躬三炷香,聊表心意了!”
郑大风果真手持香火状,向遥远的大骊方向,拜了三拜。
陈平安很纳闷,杨老头怎么会教出李二和郑大风这么天壤之别的徒弟。
不过一想到李宝瓶李槐林守一他们几个,同样是性格迥异,相差十万千里,于是陈平安就不奇怪了。
但是郑大风在敬香之前有一个古怪动作,陈平安看得一清二楚,郑大风举起一条胳膊,伸手在头顶绕了一下,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