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老人进不得退不得,十分为难。可说来好笑,那个家伙很快就匆忙赶往中土神洲,匆忙到只能跟贺小凉有过一场私下谈话,不管如何,贺小凉并非像外界所想那般,依附于小师叔,而是选择勾掉神诰宗的在册道籍,这让老人觉得真是柳暗花明一村又一村,机会终于来了,但是掌教祁真对此颇为宽容,力排众议,不追究贺小凉的背叛宗门,其余一干神诰宗长老,虽然几乎人人愤懑,觉得宗门养了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既然掌门天君都发话了,也只好作罢,只有贺小凉的师父,想要下山“诘问”于她,依然被祁真劝回山门。
说是劝回。
其实当时已经跟随陆沉去往大骊的贺小凉,听闻消息后,她比谁都清楚,掌门祁真一定是强行拦阻了老人,说不定还是大打出手,才将老人打回了自己府邸。
因为一旦没有了她,老人那条原本早已风雨飘摇、破败不堪的大道,就要彻底断绝。
以老人执拗的性格,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但是注定一切徒劳。
因为她身后站着陆沉。
是一个能够对天君祁真随意发号施令的存在。
贺小凉思绪万千。
一直没有回答陈平安的问题。
陈平安便只好安静等着。
“陆沉再深谋远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贺小凉突然眼睛一亮,猛然站起身,似乎解开了心中某个死结,“原来缘来,就是天作之合。”
但是贺小凉又蓦然心神颤抖起来。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少年,只看出来了有缘却缘浅。
这才是她的大道本心。
但是为何现在却会觉得缘来缘深?甚至还会觉得是“天作之合”?
这还是陆沉这位道家掌教的推衍计算!
果不其然,心湖之中,有个懒洋洋的嗓音略带笑意,“不错,能够想明白这一点,说明经此一役,扪心自问之后,你交出了正确的答卷,你的心镜裂缝已经弥补齐全,哪怕是将来再有重创,也不至于像今天之前,极有可能一裂即碎,接下来,你可以去往俱芦洲闯荡了。”
“事先说明,贫道可没有偷听偷看,只是之前早早在你心湖埋下了一点东西,当你得出答案后,就会解开,贫道便能知晓了。”
“不说这些,那么最后,贫道又有一问需要你扪心自问,你应该如何处置陈平安呢?”
“嗯,这么说话有些文绉绉了,不是贫道的一贯风格,不如换成贺小凉,摸着你那深藏不露的胸脯,问一问你的良心,要不要斩草除根,将你眼前这个暂时不知缘是善恶的有缘人,一掌拍死,以免心结成死结,坏了将来的大道根本?”
容颜极美的年轻道姑,望向坐着的少年。
她面容潮红,她眼眸冰冷。
陈平安与她对视。
如坠冰窖。
腰间养剑葫内,初一和十五蓄势待发。
杀不杀少年?
好像都会是陆沉的意料之中,算计之内。
第一次,是贺小凉要过自己那一关,这一次,则是要过道家掌教亲手布置的一关,当然陆沉不会倾力而为,否则就跟直接杀人无异了,他显然对贺小凉是寄予厚望的,不至于自己打自己耳光。
貌美道姑第二次扪心自问,森寒眼神,逐渐变得媚眼如丝,更不用说脸颊绯红,让她那张原本端庄的容颜,变得让人感到极为陌生。
只是心湖之上,涟漪大振,惊涛骇浪,苦不堪言。
陈平安一言不发,死死盯住那位言行古怪的神诰宗道姑。
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传说中擅长蛊惑人心的狐妖,变幻成了贺小凉的模样,否则怎么可能判若两人?
但是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生死一线。
贺小凉情不自禁地双手扶住桌面,渗出汗水,鬓角青丝絮乱。
贺小凉心扉门外,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像是强行压下了贺小凉的心湖洪水,“贺小凉,其实贫道早就给出答案了,只是你被大道蒙蔽心境,你杀也好,贫道会拦住,不杀也罢,贫道也不强求,都可以通过此关,偏偏你既拿不起,又放不下,浑浑噩噩,最后还做了一个最坏的打算,竟然想要杀了陈平安,再与之冥婚,既可斩因果,又自认无愧,真是可笑至极,如此功利手段,真能助你通向山巅?你有没有想过,人家陈平安为何事事坎坷,却能够活到今天,你事事顺遂,资质卓绝,偏偏连这最容易迈过的门槛,都走不过去?”
贺小凉这位在一洲之内高不可攀的真正仙子,颓然坐在凳子上,脑袋趴在桌面上,面如春潮,大口喘息,那双眼眸之中,竟然有些水气,雾蒙蒙望向对面的少年。
眼神之中,既幽怨又愧疚。
杀意全无。
看得陈平安一头雾水。
怎么?
我没欺负人啊,这不养剑葫里的飞剑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