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
身穿儒衫的老人,与一位宝光万丈、照彻十方的菩萨,作揖行礼,“愿为西方净土,略尽绵薄之力。”
那位坐在莲花台上的菩萨双手合十,还礼人。
老儒士身在地狱,却会心一笑。
翻佛经,念佛法。在我心中,亦是我辈人。
远游至此,既因儒家大义,也有亲情私心,两不耽误。
浩然天下。
位于一洲中部与那齐读为邻的大骊陪都。
崔瀺手托一座仿造白玉京,法相高如天。
一洲即是崔瀺小天地。
一个声音竟是直接破开这方大天地,在崔瀺心湖间响起,“还要让我等待多久。”
崔瀺淡然道:“不会太久。”
金甲洲中部。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微黑,背书箱,手持行山杖。
她找到了曹慈。
她先说自己是师父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子,才自称裴钱,然后说要与曹慈问拳三场。
但是如今大战不断,她不敢耽误曹先生出拳杀敌,她就等着,顺便在战场砥砺拳法。
曹慈反正还是那么个性子,微笑点头,说没有问题。
郁狷夫则最为震惊,是当年游历剑气长城的那个黝黑小姑娘?当年看过几次,一看就是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怎的如今变化如此之大?
不过郁狷夫随即一想,当年一别,已经好些年,个头窜得快些,也正常。
只是绝对不合常理的事情,则是这裴钱,哪里的境界?天上掉下来的吗?!
裴钱真是纯粹武夫吗?
在那之后,金甲洲中部的战场上,纯粹武夫当中,除了郁狷夫和一位九境老武夫,勉强能够与曹慈并肩作战。
又多出了一个比郁狷夫更年轻、境界却相同、且底子更好的裴姓女子,此人沉默寡言,只是也不会缺了礼数,事实上恰恰相反,一场场大战间隙的待人接物,都极讲礼。
后来人人觉得这个年轻武夫,大概天生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吧。
朱枚和金梦真一起,偷溜来了金甲洲,一路有惊无险,找到了郁狷夫。
朱枚还是喜欢昵称郁狷夫姐姐为“在溪在溪”。
她得知那个横空出世却早先籍籍无名的裴钱,如今才二十岁出头没几年后,就已经是远游境瓶颈之后,朱枚差点给吓了半死。
裴钱在这异乡,还是出拳极多,言语极少。
不过与朱枚,裴钱偶尔会多说些。
因为这个朱枚姐姐,与老厨子同姓氏,所以裴钱对朱枚,有些不讲道理的小小亲近。
裴钱这天撤离战场,比郁狷夫更晚离开,但是可惜要比曹慈更早。
她再一次独处,在一条河边,清洗衣衫上的血迹过后,就看着河水发呆。
昔年在家乡山上,可能是竹楼二楼趴着,可能是坐在崖畔石桌旁,可能是一起走在山路上巡游,可能是一起踩在山顶白玉栏杆上,可能是在老厨子那边的饭桌上,小时候的裴钱,经常会与周米粒一起,随便聊些都不算什么心事的小事儿。
“白云不招呼就走,月色不敲门就来。小米粒,你说气不气人,咋个才能留下它们,痛打一顿?”
“裴钱姐姐,简单哩,咱俩每天练拳练拳,嗖嗖嗖境界往上涨!到时候让它们都知道厉害!裴钱姐姐,咋还不喊我右护法和副舵主,今儿可还没喊过呢。这会儿不喊没关系,天黑前可别忘了啊。”
“小米粒,你听,风儿在跟竹叶打架,枝头鸟儿在劝架。”
“哈哈,裴姐姐,我也听见了嘞,裴姐姐,我可没有骗你,真听得见!天地良心,我要是骗人,就不是骑龙巷左护法了!”
“大雪给青山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溪水吃掉了一颗又一颗的石头,一天天在长大。”
“是嘞是嘞,小姑娘先变成了小河婆,再变成了江水娘娘,最后哗啦啦一入海,就算远嫁啦。所以我是不愿意当那河婆的。对了,裴钱姐姐,你着急长大呀?”
“不太想,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吧,可是师父让我不要着急。”
“也对,裴钱姐姐最听好人山主的话了。不长大就不长大,我可不想踮起脚跟都够不着裴钱姐姐啊。”
这些个裴钱事后回想起来,十分傻傻憨憨的对话。
是当年落魄山上,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裴钱的个子,只比小米粒略高,与暖树姐姐差不多。
裴钱望向河对岸,怔怔出神。
郁狷夫来到她身边,笑问道:“想什么呢?宝瓶洲的家乡,还是你那个师父?”
郁狷夫喜欢来裴钱这边,蹭些小故事听。
裴钱言语不多,只有两人私底下,裴钱才会与郁狷夫,说点小时候陪着师父一起游历江湖的往事。
裴钱这次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