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如吕夷简和范宇所料,第二天通进司便收到雪片一般的弹劾本章。
其中弹劾范宇的本章有一小半,弹劾吕夷简的倒有一大半。
这些弹劾本章到了通进司,再转送到政事堂。
参知政事蔡齐,看着这许多本章,也是头大。这些朝臣一窝蜂的弹劾,内容都大同小异,他看得都快吐了。最后索性让人都送到新任的同平章事吕夷简那里。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本章,吕夷简不由得发笑。他从袖子里也取出一本札子,放到这些本章的最上面。
“来人,抬着这些本章和我去见官家。”吕夷简对着政事堂的文吏道。
陈琳照例,每天都是要来政事堂取本章回去,然后请官家批阅的。可是今日一早刚刚进了政事堂的门,便差点被人给撞了。
只见两个文吏抬着一只箱子,后面还跟着新任的宰相吕夷简,正要出来。
“吕相公,你这是要去哪里?”陈琳对于当朝的宰相也不敢怠慢,拱手问道。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是去求见官家,这只箱子里,便是弹劾本官的本章。没想到,我刚刚就任同平章事,便引来朝臣非议。此次到官家面前,除了自辩之外,我也打算辞了这相位。”
陈琳吃了一惊,急忙道:“吕相公,使不得啊。你刚刚上任一日,便要辞去相位,这让官家如何自处?官家乃是金口玉言,岂可如此随意对待。”
“陈总管,并非是我自愿辞相,而是朝中众臣物议汹涌,不得不如此,以平息众朝臣之怒。”吕夷简无奈的一摊两手道。
陈琳也没有主意,便急忙跑回崇政殿,去向官家禀报。
等吕夷简到了崇政殿外,守门的小黄门,便让他直接进入殿内。两名文吏也跟着,将一箱子本章抬入崇政殿中。
吕夷简进了殿,便看到官家端坐书案之后,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臣吕夷简,见过官家。”吕夷简躬身行礼道。
“来人,给吕相公赐坐。”官家赵祯却也并不忙着问情况,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吕夷简再次谢恩,才在小黄门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赵祯看着吕夷简道:“吕卿,你与安乐侯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皇城司的奏报。不过是小事而已,为何要辞相?”
吕夷简再次起身,取过箱子最上面的那本札子,低着头两手将札子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这个表情和态度,无不显示出吕夷简的委曲。
陈琳急忙上前取了札子,转交到了赵祯的手中。
打开札子一看,赵祯便叹了口气道:“吕卿,这上面的失误,并非是你一人之责,你何必要揽下来呢。辞相之事,我是不允的。”
“官家,除此之外,朝中众臣还争相弹劾于臣,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岂不是要闹个没完。如此闹下去,政务便都荒废了。与其虚耗,不如准了臣的请辞,也可平息众人的怒气。”吕夷简垂手道。
赵祯怒道:“谁敢?我为一国之君,便是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那安乐侯闹市之上,令人怀抱奇珍而行送礼之事。虽然胡闹,却并不触犯我大宋的宋刑统,他们这些朝臣们弹劾个什么。吕卿收便收了,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
吕夷简听到官家这么说,心中也是腻歪,急忙躬身道:“启禀官家,那珊瑚宝树臣可没有收。安乐侯只是到臣的府中,道了一句恭喜,便向臣要了一口箱子,又将那珊瑚宝树抬回去了。此事不敢有半分虚言,否则官家可将臣贬至琼州!”
赵祯当时就哑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安乐侯这事办的,真是……真是思路清奇。
但是赵祯一转念,也明白了几分,不由摇头道:“我以为你们这些文官,便已经心思不少。没想到,安乐侯年纪不大,却也不输多少。李迪与王曾两人罢相,想必是使安乐侯压力太大。而且,他觉得是你害了他,他才会如此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赵祯虽是年轻帝王,自然也有他的帝王心术。掌握臣下的平衡,便是要看这些臣下们之间的矛盾变化。因而,他才能一句话便说到了点子上。
“官家所言甚是,想必是安乐侯对臣有了些许报复的心思,才会如此。”吕夷简又接着道:“可朝中弹劾我与安乐侯的本章众多,实在不好收拾。”
“好了,有什么不好收拾的。”赵祯却并没将这些弹劾的本章当回事,“我会命人拟旨申斥你与安乐侯,此事做个样子不必深究。另外,这安乐侯也有些胡闹,我会将他叫入宫来,当面说一说他。吕卿莫要因此事,便有心灰意冷之心。实心任事,一心为国,要将这宰相之责担起来才是。吕卿且回去,莫要真的误了事。”
吕夷简知道,官家果如自己所料,拒绝了自己辞相的请求,便躬身道:“臣谢过官家信任,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