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何心隐笑道:“我此次路过南京时,与李贽李主编见了一面,吾二人相见恨晚也。”
“李贽说与我知,京师大学乃皇上钦定学风,号称‘兼收并蓄,百花齐放’,而非太学般唯理学一门耳。因劝我谋一教职。你问我何意?可是有人打听我来?”
屠隆听了笑道:“今日大朝,副右都御史天台先生找到我。他不知何故知道你在我这里,道是慕名久矣,要来见一面。因为不知你什么意思,故没敢答应,只是说个活话在那里。”
何心隐听天台先生四个字,嘴角一撇,笑道:“这位越干官儿越大了,可惜是顶尖的伪君子......见过之后老夫还要洗眼睛,我见他做什么?”
屠隆听了失笑道:“夫山公不厚道,天台先生昔日与严嵩、高拱相交时,指斥其非,自有高风。崖岸高峻处也与俗人不同......”
何心隐也笑道:“前段时间我听说御史周之翰弹劾吏部侍郎陆光祖,那奏章可是他签发出去的。等皇上震怒,他又称颂陆光祖贤明,奏劾周之翰,闹了大笑话,可真?”
屠隆忍笑道:“是有这么回事。理学么。”
何心隐抚掌笑道:“好一个‘理学么’,哈哈!”
二人所说的天台先生,是指理学名家耿定向,其人理学造诣颇深,时人俱以之为儒教名家,此际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何心隐的思想观点与之水火不容,这两年没少在南京日报上打嘴仗。
笑了一阵,何心隐问道:“李贽说此次京师大学教授遴选,不以科场论英雄,地方举荐之后,由皇上在西苑瀛台亲自面试,可真?”
屠隆道:“正是。今日早朝时我问过了。夫山先生可在举荐名单上?”
何心隐道:“我哪里能有什么巡抚举荐!不过李贽说我只管来,名单上必有我的,也不知真假。”
屠隆笑道:“卓吾先生何等样人,焉能诳你。”说罢小声道:“此简在帝心,布衣卿相也。这两年的社论,时常引导舆论而利变法,是这个——”说完竖起大拇指在胸前,表示李卓吾在皇帝心中很牛。
何心隐叹气道:“羡慕不来。李卓吾以举人而至四品,辞官不做去做主编,当时人俱说他是傻子。如今如何?”
屠隆笑道:“夫山先生说的是。要我说,此番皇上遴选教授之举,好有一比,乃大明“石渠阁之会”也!正所谓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旬为盛事。我估摸着耿定向要见你,是要摸摸你的底,好在辩论中有的放矢。”
何心隐哂笑道:“他那两把刷子,要与我辩经,不过自取其辱耳。我等他来!——不知遴选何时开始?”
屠隆叹道:“这几天皇上心情不好,听说这事儿要往后推,浙江的事儿太大,皇上现在也没心情干别的了。”
何心隐听了,脸现怒色道:“国有巨蠹,还是君、臣不与百姓同欲之故。非有圣贤为君,否则难亲、难尊天下之人,而欲求大治不可得也。”
屠隆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的亲爷!夫山先生,遴选之时,可莫出此无君父之言也。”
何心隐笑道:“吾而立之年时已明道路,岂能因一教职而改?若遴选之会上让我说话,当直抒胸臆!”
屠隆虽然色胚,但政治上绝对是个光明磊落之人,闻言不再相劝,只是叹口气,道:“唉。摸不透皇上到底如何看待如今天下各大学派。说是变法一议论,却鼓励私学;说是延百端之学,却只爱一个‘格物’。格物旁艺也,焉能近得大道?”
何心隐脸色凝重,道:“贤弟,此言非也。若天下万事都格起来,道真在其中也。近年来,吾揣摩皇上所著《论矛盾、《论实践,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心学之要旨在其中矣。阳明公若在世,也必把皇上视为知音。”
“此番‘瀛台之会’,还真不是遴选教授那般简单!”
......
屠隆所言浙江大案,正是吴善言所交代出来的“空饷案”。四月初,“马文英虚冒烈士”案——现已改名“空饷案”爆出,立即震惊天下。
该案以南京兵部翁大立尚书核心,共涉及两京官场三品以下高官三十七名,五品以下九十六名,地方胥吏和卫所军官近千!
半个江南地区,出现了文官和卫所系统大规模坍塌式腐败,国家安全局也有三十多人涉案。
虽然马文英被杀只是这超大腐败案微不足道的枝蔓,却在马文英之子马俊贤始终没有放弃的情况下,导致重要知情人吴善言昏招迭出,结果将整个案子连根掀起,掀起了一场官场的超级地震。
案子查办到三月底的时候,朝廷都察院和国安局近乎倾巢出动,在京师和江南成立了五个专案组,皇帝特旨海瑞亲自挂帅——在海瑞的传奇生涯中,写上了最为精彩的一笔。
经查,自万历八年起,朝廷枢密院高官和南京兵部勾结,在实施卫所改革过程中,大量虚做卫所军户名册,侵吞土地和复员补贴,折银超过七十八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