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炳所凑的精兵,乃是在京营中各级将领的亲兵。明代中后期,除了戚继光等少数将领练兵之外,多数将领行军作战依靠个人护卫和奴仆,即所谓的“家丁”。
家丁的诞生,肈因为明军的建设制度。明初时,太祖和成祖将精锐划入禁军和藩王的小近卫部队。在地方卫所布置上,明初仅二三成不等的部队为全脱产的野战军,其余全部为以耕种为主的鱼腩。这种建军思想影响了明代大多数文臣武将。
另外,明军待遇很低,若想改善生活,边军必须依靠首级功和战利品。因此,有能力的将领定期出击,主动攻击边境上放牧的蛮部时,为了速战速决,他们只能选择精锐部队,轻装简行的执行任务。由此,家丁兵就此在明中期诞生。
到了隆万时期,李成梁成为家丁兵制的最典型。他不仅带着家丁主动出击,还会故意放蛮部入境劫掠,等后者满载而归时,李成梁轻装出动精锐骑兵打伏击,首级功和财物兼得。此种作战方法,影响了隆万时期的大多数将领。
家丁兵只忠于给他厚赏的主将,对国家社稷一点忠诚度也无。因此到了明末,大汉奸层出不穷,战斗力也非常可观,杀起同胞来血债累累。可以说崇祯殉国后,中原尤其是江南的彻底沦丧,泰半于家丁为主力的汉奸军——所谓的汉军之手。
言归正传,边军的家丁兵虽然号称精锐,但在行伍队列行进时,也就一般。杨炳等人的家丁更加等而下之,除了吃得好,训练的多些,精气神连此时边军家丁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后来这些人被训练了一个月,精气神有了些,但队列的整齐程度和蓟镇兵比,不可以道里计。
观礼台上众人见京营马军自东向西八列纵队而来,那马有的前出,有的靠后,虽然没有到七歪八扭的程度,但看着非常的引发强迫症。整体尽管有个大模样,和蓟镇骑兵比,像是民兵武装游行一般的感觉。
观礼台上多数文臣没带过兵,要是没有蓟镇精兵此前的演练,在他们眼中这般队列还过得去,可是此前佛跳墙一吃,再看京营——如同掺了发霉麸子的烂窝头,难以入眼,更别说下咽,一个个直摇头。
等走到观礼台下,杨炳哪敢玩戚继光那种变阵,只老老实实通过就完了。
大鼓一声,众军拔刀斜指时,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刀举的高,有的举得低,真没法入眼。等队伍快通过了,还有的兵把手放在腰部刀柄上往外拽的,竟然紧张的还没抽出刀来。
那三声万岁喊得声音倒是挺大,却参差不齐,一个傻蛋等大伙儿话音都落了,才嗷一嗓子,观礼台上一阵哄笑。随即看到前排站在皇帝边上张居正回头扫了一眼,众臣这才意识到这是啪啪打皇帝脸呢,噤声战战兢兢的站好。
杨炳此时在步军中军看前面骑兵通过时的糗样,眼有些发花,看东西都模糊了。此时箭在弦上,只能强打着精神指挥。因为年后自己演练了多遍,中军金鼓旗帜倒没出岔子。
可能是杨炳等人忙着练兵,春节时祭祖不怎么到位的缘故。各家祖宗都挑了理,非要给他们来点眼药不可。等步军前军踩着鼓点经过观礼台时,到底还是出了乱子。
前军前排队列中间的一个兵在抽刀斜指时,因为紧张到手心出汗,那刀没握住,嘡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想弯腰去捡,又想起主将不允许乱动作的严厉警告,队列哪能容他犹豫,到底空着手走过去了。
他的左右和后方的兵看见刀落了地,那指定不能往上踩啊,自然而然在队伍中间围绕着那把刀形成一个空泡。皇帝等众人在台上看时,刺眼无比。
就有个空泡倒也罢了,众军跟着金鼓声走了几步,终于有个比较莽的兵没看见,一脚踢在刀柄上,那把刀斜刺里飞起,将他右前方一个兵的脚踝部位擦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受伤的兵倒很有素质,咬牙一声不吭,但难免一瘸一拐。
但如此一来,空泡更新了位置,队伍中竟出现两块不整齐的地方,渐渐的连在一起。后面的兵只顾着盯着前面的兵走,如此数十步后,前军尾部竟然劈成两岔,越走越开放。
中军前部众军见此情况有些懵逼,不知道这是阵型演练呢还是出了乱子,一部分向跟着劈叉的兵后面走,一部分还要维持原来的阵型,竟然分成两小一大的三股,如同那三叉戟一般。
此时的观礼台上如同冰窟,皇帝冷着脸不说,张居正的脸也如同锅底一般儿黑。众臣见阅兵出了这么大篓子,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置,都束手低头,一言不发。有些忧国忧民的,被气的浑身发抖,杨炳等京营大小将官眼前则阵阵发黑。
副将焦泽在中军前部,虽然不明白前军后边怎么回事,但知道中军这儿肯定不对劲,因他从小到大没练过这种三叉步军阵型。他本来是掌旗指挥的,将旗帜往身边的亲兵手里一放,自己从队列中跑了出去,到中军前面整队。
他呼喊着超过中军时,终于看到了地上那把刀。赶紧快跑几步,弯腰拾了起来,自己身上也没地方挂,也不敢乱扔。提着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