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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人越来越少,冯保已知大事不妙。但他不得懿旨、圣旨,出不得门,试着跟大汉将军沟通几句,却不得要领。情知自己要坏事,却无力可施,无法可想,只能在慢慢黑下来的宫殿内等着灭亡。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坏了事,却不知皇帝如同毒蛇一般,先一步步的在李太后心中注了毒液,并在今天给了他致命一击。
待太后和皇帝以及王爷、公主等吃过晚饭,宫内已经是灯火通明。陈太后宫中首领太监林小福、李太后宫中首领太监吴又清,皇帝宫中首领太监殷祥对完了账册,上前禀告道:“禀主子,宫中已经清查完毕。共查出偷盗三百六十七起,涉案一百九十八人、物品一千零贰拾件;查出违禁之物一千四百零一件,其中巫祝之物九件,其他一千三百九十二件,涉案六百八十五人,此处放不下,将人捆了都放在各自住所。”陈太后迟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李太后问道,我等宫中可有人不老实?
林小福与殷祥奏道:“皇爷让我们交叉查看,除皇爷宫中有个黄门手脚不干净外,却未发现有关碍人等。”
李太后松了口气,道:“若我们这些主子们的屋子里也有这些东西,这些奴婢却该死了!”
陈太后道:“可有首领太监的事儿?”
殷祥奏道:“除冯保外,另有直殿监首领太监、内官监首领太监等有偷盗等情弊,其余的未发现什么。”
陈太后听了,问李太后道:“妹妹看如何处置?”李太后道:“姐姐说如何?”她今日有些恼,又有些复仇的快意,忽然懒得思考,就不想出头了。
陈太后道:“首领太监却是有各种孝敬的,还贪这些小利,真是不可原谅——”见朱翊钧要说话,打断道:“皇帝渐渐大了,再整治这些弊政不迟,如今却要安静些——”说完对着殿外一努嘴,道:“如此动静,就够大了。”
顿一顿又道:“依哀家看,无论大小,都着实打一顿板子,首领们发孝陵种菜罢了,其余的都逐出宫。但有两条,一是被先皇沾了身子的,不可逐出,只可降等,在宫中做些杂役;另外,巫祝之事,乃宫中大忌,却要赐死。”又看李太后和皇帝,还是看他们的意思。
李太后仍不言语,看向朱翊钧。朱翊钧沉吟道:“冯保是朕的大伴,司礼监首领。皇儿以为,不如免了肉刑,发孝陵罢,也稍存司礼监体面。另外那些不涉盗、涉巫祝的宫女子,出宫后难免衣食无着,不如由其自便,愿留在宫中的降等或罚些苦役,其他的都如太后所言。”陈太后、李太后见他顾全大体,又念旧情,颇感欣慰。朱翊钧也算是给了宫内苦命的女子和杂役一条生路。
吩咐下去,自有人按照几位的意见处置。一时之间,满宫都是板子声、哭喊声,那九个存有巫祝之物的宫人,其中包括了隆庆帝曾经宠幸过的一个才人,都得了三丈白绫,将身体挂在一处僻静的宫殿之中了。待咽了气,自有人过来验尸,并送到化人场去。
在黑暗的乾清宫内,冯保已经五内俱焚。耳听得更鼓声声,已交子时,殿中只剩下他和另外三位首领太监。冯保此时真的相信有一夜白头之事,因为他虽然看不见,但知道自己的头发肯定已经花白。他喃喃自问:“为什么?为什么?”却没人给他答案,宫殿之中,只有其他三位太监的低声抽泣之声,殿外却静悄悄的。
冯保不敢动,也不敢喊,生怕打破了这静谧后,有人冲进来,赐给他一碗酒或是三丈白绫。渐渐的更鼓声变了,已经四更天。在昨天这个时候,他已经起床,布置司礼监和东厂诸般事项,秉笔、随堂太监已经围绕在他的身边,听他口述各种命令并遵照执行,以维持这个庞大帝国的正常运转。如今是谁在发号施令?是张宏吗?这个狗贼!我冯保诅咒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