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当天,也就是刘虞送去雒阳的奏表送走的当天,刘虞下午就专门召见了李素。
“使君有何吩咐?”
李素当时刚把一笔赏赐抚恤的钱粮账目弄清楚,还颇受领导赏识:刘虞说他弄钱粮,简直比簿曹从事还麻利。要不是看在他在外交诈骗方面天赋更高、工作更重要,都想让李素长期兼职了。
刘虞把账册放在一边,转移话题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今日才把奏表送去雒阳么?”
李素想了想,这才意识到时间上确实有所拖延:张举被彻底击退,已经是六天前的事儿了,鲜卑素利部援军被幽冀军队联手击溃,也是四天前。
如果要送捷报,应该早三天就送才对。
李素如实回答:“属下不知,使君说起,属下才想起,报捷似乎晚了点。”
刘虞苦笑摇摇头:“是因为我军在渔阳与右北平前线的斥候来报,张举逃回去与丘力居会合后,右北平连续几日都有异动,我怕叛军还有冒险,想等一等。
谁知,倒是没等来张举这厮动兵反击,倒是等来了一桩破天荒的大逆之举——张举居然在昨日正式对外宣布称帝、还遍发文书、狂出逆语!”
李素闻言,也是微微一惊。
他当然知道,张举如今对内已经动不动自称“朕”了,这从幽州前线受伤俘获的叛军军官、将领的口供中就能拷问出来。而且李素本来就知道,历史上张举就是称帝了的。
但是,李素还是没想到,张举居然在这种打了败仗的时机称帝!
这太不符合常理太找死了。
自古以来,不都是军事冒险立了大功之后,才趁机称帝的,那样才有机会啊,哪有趁着打败仗称帝的!
李素:“使君……此事多有蹊跷,自古哪有反贼趁着战败称帝的?”
刘虞:“这是昨日渔阳与右北平边军截到的张举称帝文告,你先看看——现在理解张举在想什么了么?”
李素闻言,谨慎地恭恭敬敬接过那份手抄的逆文,仔细阅读。
别说,张举这厮,虽然称帝的时机目前看来选得不好,但檄文里写的数落汉室的罪状,倒是基本属实、切中时弊。
可能是因为张举、张纯出身官员的关系吧,他们也不会搞张角张宝张梁那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拉拢底层赤贫流民的宣传。
张举的宣传,主要是针对拉拢豪强士族,那些有当官机会的阶级,造反的理由,也主要是攻击“汉室卖官鬻爵,有功不赏”。
也没办法,谁让张举和张纯之前都是军功派、剿黄巾升的官、又不被太尉张温重用,反而因为任期到了没给钱要被沙汰呢。
檄文通篇不谈横征暴敛不谈虐民,只谈“再让汉室存在下去,有本事有功劳的人都没官做,但只要跟着朕,朕保证还黎民一个当官机会公平的天下”。
再往下读,檄文里居然还不厌其烦地举了不少例子,主要是张举当天子后封了哪些官,作为引诱别人从贼的宣传。
比如封了张纯为弥天大将军,还有一堆乌桓和鲜卑大人、骨都侯各种三公、将军、刺史之类的虚衔……
李素乍一看时,觉得很匪夷所思:“这种东西有必要跟相声报菜名一样写那么细?好多地盘都还不是你的,你封一堆刺史出去有屁用?”
比如上面就写着已经断后战死的乌延为青州刺史、他弟弟乌苏为兖州刺史,应该是张举还不知道乌延死了。
但看了一会儿之后,李素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立刻抬头,看向同样深谙招抚谋略的老狐狸刘虞,然后,他就在刘虞眼神中看到了同样肯定的目光。
“张举这是以进为退,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趁败称帝,也要把那些之前拥戴他的胡酋,统统板上钉钉定下官职爵位、从贼名分,为朝廷再招降拉拢他们制造麻烦?”
刘虞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眼神:“伯雅,我还是小看你了,整个幽州,我麾下那么多文武幕僚,你是第一个在这一点上眼光跟我一样的。”
确实,张举在打了败仗的情况下还称帝,是会遭至朝廷更大的军事打击压力,底层的士卒、庶民也更有可能因为害怕而众叛亲离。
但是,称帝对于一件事情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对于断了那些他刚一称帝、就接受了他册封爵位的那些王侯反正的难度和心理压力。
如果没有称帝,区区一场胡乱,那些胡酋是随时可以拿钱不干、跟汉室言和的。
但一旦你支持了明确称帝的反贼,未来的清算就不好说了。
或许大多数胁从可以“投降不问”,但最初反汉檄文上那些明确写了王侯爵位的胡酋,反正的顾虑会大得多。
张举是想更彻底地把丘力居那些人拖下水!让那些被他册封的王侯都纳个投名状,从此绝了跟汉朝媾和的可能性。
刘虞叹道:“如此一来,我想趁着两军相持,拉拢一些部落反正,难度也大了不少,至少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下手了——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