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举提出的议和条件,刘备和李素当然不会答应——哪怕张举把所有钱财都给了,刘备也不能落下私自议和纵敌的把柄。
这种事儿首先政治上就不正确,要被政敌揪住攻击的。
要钱可以,把张举的部队打得仓皇逃窜、来不及带走的沉重车仗物资,最终照样可以拿到。
就好比奎爷要太阳神之弓,从来都是驾着地狱犬一口喷死、杀人夺宝的;哪有跟宝物持有人谈判、允许对方以宝换命的?
不过,既然来了使者,还是要好好利用——李素这人的种族天赋,就是只要有外交使者,他就能占到便宜,就能诈骗到利益。
无论是他当使者去别人那儿,还是别人派使者到他这儿来,都行。
“逢使必诈李伯雅”的大号,岂能浪得虚名?
张举的使者很快就进来了,让刘备和李素都颇感意外的是,居然还是个乌桓人。
这种文职工作,不都该是汉人比较擅长吗?
李素稍微想了想,很快琢磨过来,对刘备附耳说道:“可能是张举也知道汉人背叛朝廷,不好意思为使,所以派个乌桓人。”
刘备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就好比近代外国入侵,双方要谈判,来个外国人肯定比来个汉奸要好一点。汉奸还怕被母国清算,而外国人可以援引“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但既然使者的民族身份可以被利用,李素当然也不会浪费——他脑子里,对于各种使者身份可以被如何利用,早就有一套本能反应了,都不用临时想。
所以李素瞬间就演了一出戏。
他假装还没认出来使是乌桓族,立刻拍案呵斥:“来人呐!把这个汉奸推出帐外斩首!让天下人知道联胡杀汉的下场!”
刘备微微懵逼:怎么搞的?刚才不是你劝我不要杀使么?怎么好不容易放进来了,又变卦了?
到底尼玛是杀还是不杀!
幸好,刘备对于李素的外交谈判智谋早已无条件信任,所以哪怕再懵逼,他也没有开口质疑。
帐下的护卫见刘备不反对,立刻就按李素之令把那使者拖翻在地。
使者显然并不专业,也不想白白死在这里:“冤枉啊!我是乌桓人,都不是汉人,怎么能算汉奸!”
李素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哦?你是乌桓人?看起来不像嘛,跟我们汉人一样白净。罢了,既然不是汉奸,倒是不便斩杀来使,快快松绑——
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好了,我乃幽州别驾李素,此番可代表刘使君与你家大人相谈。你是辽西大人丘力居的下属吧?来人,远来不易,给他杯酒。”
不管后面谈什么,先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给张举和乌桓人之间丢一个离间计过去。
反正挑拨张举和胡人的团结程度,任何时候都是不会错的,这是无本买卖。
遍观史书,强间弱以伪书,弱间强以诈降,此自然之理也。
比如从黄盖到周舫,为什么一次次东吴诈降曹魏成功的那么多?就是因为魏强而吴弱,在没有用计的时候,吴人正常主动投降曹魏的太多了。
十次真降里夹带一次诈降,往往就成功了。但那九次真降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配被历史书记载,就形成了幸存者效应的认知偏差。
同理,曹操给韩遂用过一次抹书离间,后来魏吴对峙那几十年里也一次次伪书诬陷吴军将帅要投魏,也都导致了吴人的自相猜疑、甚至真的逼反。
那也是因为弱势一方在没有被用计的正常情况下,就已经见多了自己手下人给魏国暗通款曲,所以惊弓之鸟了。
可怜的乌桓使者,还一句话都没开口呢,就先被离间计劈头盖脸灌溉了一波。
如果说曹操用伪书离间计都是临时起意、现编现写。
那李素的伪书就像是已经形成了工业化作业流程、先拿爬虫网络把整个通讯录爬下来、然后鸟枪法群发诈骗短信。
听李素对乌桓人那么客气,而且似乎刘使君对丘力居相对友好,这位使者也不敢立刻指出“我不是丘力居部落的,其实是乌延部落的”,免得额外受到皮肉之苦。
就暂时假装冒认丘力居部署吧:
“多谢别驾礼遇,小人名叫苏楼,确是丘力居大人部署。我们大人在管子城拥兵十万,只想与常年残虐我们乌桓各部的公孙瓒算账,实在没想跟刘幽州为敌。
只要贵军放我们过河,我们就如约献出从渤海劫掠到的三成财物。等公孙瓒灭亡后,只要明年草原开春,我家大人情愿退出关外。”
既然是冒充,使者也非常巧妙地编了一套骗李素的话术——至少已经是以乌桓人的智商所能想到的编得最好的谎言了。
李素听了差点儿没笑出来,但还是得陪对方玩:“哦?你不觉得你承诺得太过了么。财物好歹还可以现收,至于你们明年开春是否退回草原,我怎么确定你们能兑现?而且,等你们过了河,要是你们立刻挥师反杀,我们也防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