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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今年开春以来,冒顿的睡梦中,甚至经常出现一道道模糊、轻微,而又满是神圣光辉的召唤声。
冒顿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儿子稽粥很不错,非常不错,优秀到让冒顿足以安心离去,回归撑犁天怀抱的程度。
但在作为匈奴单于的同时,冒顿还是一位父亲。
一位即便不那么合格,也还依稀渴望为子孙铺平道路、踏平艰险的父亲。
“稽粥啊······”
“顿的稽粥······”
在这一刹那,空无一人的王帐之中,被草原百蛮所敬畏,为匈奴青年所崇拜,永远睁着锐利的目光,永远那么坚强的冒顿,几乎是人生第一次,流露出一种不舍、爱怜,而又欣慰的神情。
但很快,冒顿的神情便恢复如初,重新变回了匈奴单于应该有的模样。
——在草原,唯一的原罪,就是弱小!
懦弱,也同样属于弱小的体现。
作为匈奴的单于,草原的统治者,游牧民族的在世神,冒顿这一生有太多的角色要扮演。
在挛鞮氏内部,冒顿是一个严厉的家长;在单于庭内,冒顿是个锐意进取的君王;在草原各部族面前,冒顿是永远不会失败的神话。
但冒顿一直强自压抑在心中,终其一生,都没能扮演那么片刻的角色,是一位父亲。
一位匈奴的父亲。
一位抱儿子骑上马驹,带儿子外出打猎,教儿子射箭、骑马,在用餐时,用匕首为儿子割下一块羊腿肉的父亲。
“汉人的小皇帝,和以前那个老家伙一样难啃!”
“但年纪毕竟还小,汉人的王廷,不会太臣服于那个小皇帝。”
似是自语,又似是交谈般的呢喃着,冒顿便稍叹一口气,将腰杆停止了些。
“有稽粥在,引弓之民,必然会走向更加强大的道路!”
“但临走之前,顿还要为稽粥做些事······”
说着,冒顿眼角竟不由自主的泛了红;目光中,也逐渐出现寻常老人才会有的唏嘘、惆怅。
“稽粥做了十四年左贤王,顿打了十四年的仗。”
“临走前,顿要为稽粥做些事情······”
“做些单于不会做,但父亲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