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汉室的开国勋贵,相较于后世也同样特殊——汉初的勋臣,除了一个躲进大山里修仙的留侯张良之外,很少有人愿意偏安一隅。
就连开国时将军都算不上的申屠嘉,都在历史上的文帝一朝官至丞相,就足以看出这一点——汉初的勋贵,普遍都是有政治抱负的。
这样的一个群体,根本不可能甘心在封地欺男霸女,而是会像现在的彻侯勋贵们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留在长安,只求九卿出缺之时,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原本的历史上,文帝刘恒在陈平病逝之后,就是以‘彻侯勋臣多眷恋长安,丞相(周勃)为百官之首,当为天下先’为名,借口让周勃给百官起个表率作用,把周勃赶回了封地。
可即便如此,文帝朝的勋贵彻侯们也丝毫没有离开长安的打算;从周勃离开长安之后算起,第二个离开长安,回到封地‘就国’的彻侯,还是十几年后,因为黄龙改元之事,而被刘恒罢黜相位的北平侯张苍。
也就是说,唯一有能力祸害地方的彻侯勋贵集团,根本不需要刘弘去担心——这帮货,巴不得刘弘一辈子不撵他们回封国!
没有底蕴深厚的世家,也没有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再加上‘学阀制造机器’的儒家还是弟弟,彻侯勋贵们又都自愿久留于长安,就使得汉室初的‘地方势力’,只剩下一种可能。
——凭借贸易,在汉室鼎立后短短十几、二十年内积累下大量财富,并以此壮大起来的地方豪族。
也只有凭借商贸发家的地方势力,会甘心在乡下从农民嘴里刨食,而不去长安闯荡。
盖因在汉室,‘商贾出身’这个政治成分,几乎不亚于后世开国时的‘大地主’。
既然地方豪强,都是通过世俗所鄙视的商贾贸易,才具有强大实力的‘前商人’,那在中央的政策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反抗余地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后世,商人也同样无法对国家大政指手画脚;杰克马的垄断路,也是在一次约谈之后戛然而止。
在舆论对商人阶级极其不友好的汉室,面对国家‘强制迁徙’的命令,商人阶级能做的,也只有遵从。
当然,在这个文化水平普遍低下的时代,见多识广的商人们无疑算是‘精英’,既然是精英,自然也会知晓‘狡兔三窟’之理。
但在汉室毫无商量余地的陵邑制度面前,商人们为自己留的所有退路,也都将失去意义。
——迁徙地方豪强,并非是如皇帝登基那样,几十年发生一次的低概率事件,而是每一位西汉皇帝,从登基的第二年开始,就开始周期性进行的国家大策!
通常情况下,汉室皇帝驾崩,储君继位之后,并不会立刻将当前年改为‘新帝元年’,而是继续将其作为先皇的最后一个纪年。
直到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个十月初一(年初),新皇才会正式改元元年。
于十月改元元年之后,法理就算是站稳了,熬过冬天,等开春过后的三四月份,汉室的皇帝就要在自己登基的第二年,开始着手自己的皇陵。
原因无他:陵邑越早建成,就能越早的从地方割韭菜,把豪强强制迁入关中,缓解地方社会矛盾。
帝陵的建造,往往是首先把陵邑的框架支起,之后,再慢慢的建造陵墓。
也就是说,汉室皇陵的建造,普遍都会从皇帝登基后就开始修起,一直修到皇帝驾崩。
皇帝在位时间越久,皇陵的规模就会越大;而与皇陵一同被缓慢扩建的陵邑,也会越来越大,一直到皇帝驾崩,才会停止扩建。
陵邑既然会随着皇帝在位时长而无限扩建,那地方豪强的强制迁移,自然也是无限重复了——三年一次。
就拿刘弘来说,今年,刘弘的帝陵就将开始建造,陵邑更将在夏天之前立起框架,等夏天到来,刘弘的第一批‘守陵户’就将被迁入关中。
在之后的三年里,陵邑会慢慢被支棱起来,并大致形成一个城邑的模样,到了那时,就该是第二批‘守灵户’到来的日子了。
三年一次的高频率,使得地方豪强再如何走通门路,都无法逃脱被强制迁徙的厄运。
躲过一两次迁徙,在汉室初或许并不少见,但躲过每一次迁徙,直到熬死某一位皇帝的事,在汉室历史上却只发生过一次。
——被文帝刘恒赞誉为‘仁商’的宣曲任氏,凭借刘恒赐予的金字招牌,成功化身为了地方官员不敢触碰的烫手山芋。
至于豪强唯一能倚靠的‘勾结、贿赂官员’,实际上也很难起到效果。
相较于西方,华夏人有一个源远流长、根深蒂固的本能:买地。
汉室的商人也一样——赚了钱之后,汉室商人不会想着把买卖做大,而是会散尽大半家财,将自己的户籍从商籍挪回农籍,然后用剩下的那点钱买些土地,安心在家乡做个土财主。
这就意味着‘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