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前面那个对字在这整句话里面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意味着自己承认了这句话的存在,承认了他所说的事情是对的。
他应该能理解吧?
应该吧?
萧如薰忽然笑了出来。
“你说你,你说你要和我对着熬,看谁能熬的过谁,现在我还活着,你就熬不住了你你都熬了二十一年了,再熬几分钟,不行吗?一分钟也可以啊,三十秒也行,十秒,五秒,三秒,你不就听到了吗?”
萧如薰感觉自己的眼前模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一阵巨大的悲伤笼罩了自己。
“二十一年了,你等了我二十一年,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现在我要说了,你却没听完,你说这怪谁?肯定不能怪我,绝对不是怪我,我已经打算跟你道歉了,你自己没听到,你能怪我吗?”
“我都要跟你说我对不起你了,我都要说了,你就不能再撑一下,就一下,你不就听到了吗?好歹给我一个回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全天下,我唯独对不起你,所以我这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你干嘛那么赶啊?赶着投胎啊?你要投到哪家去啊?啊?那么急,那么快,好歹给个响声啊,你这叫我如何是好,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想要给人道歉过,就你一个,你还不让我把话说完。”
“有意思没意思,啊?就那么一下下,让我说出来,让你听到,让我心里好受一点不行吗?你以为我真的忘了你?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你了?把你放在宫里,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一块心病,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早把你丢到济州岛去了。”
“可是为什么就为什么就不等等”
萧如薰感觉自己的眼眶里涌出了很多的水,眼眶里盛不下了,就全都涌出来了,划过了脸颊,全部落在了衣角和地面上,一滴一滴的,一点不给大秦皇帝陛下留面子。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从滴连成了串,萧如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面为什么会流出那么多的水。
从称帝开始,自己从未哭过,这一点是肯定的。
这一天不会要把之前二十年的泪水全部流干吧?
萧如薰还有这样的小小的担心。
“你死的一了百了了,你去投胎了,我呢?还有两个字,你让我跟谁说?对不起,你要我跟谁说?啊?除了你,谁敢听我说这三个字?从皇帝嘴里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容易吗?”
“我问你话呢,我容易吗我?啊?我是造反了,我是夺了你的皇位,可我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你一个,你还不让我好好道个歉。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来给你道歉,你倒好,活着要我给你擦屁股,死了也要给我添堵,你说你有意思吗?嗯?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说啊!”
萧如薰把脸转向一边,用袖口去抹自己湿漉漉的眼眶,想要将眼眶擦干,但是却无奈地发现这是徒劳。
怎么擦,都擦不干。
当他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他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徒劳的,所以就干脆放弃了。
任由眼睛不断的出水,不断的出水。
“你让我说对不起,我说了,对不起,我说了,我对不起你,我就对不起你,我只对不起你,但是你又听不到!那我说那么多对不起有什么意义啊?你告诉我,意义何在?我说对不起,你能听到吗?”
“你听不到了,你真的听不到了,但是我答应了你,所以我要说,天子,一言九鼎,我对不起你,朱翊钧,我只对不起你,我萧如薰这辈子没对不起过任何人,就你一个。
所以,对不起,别怪我,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真的没有,你让我怎么走?路都被堵死了,不存在路了,我只能自己走一条路出来,我没有选择”
萧如薰把手举起来,放在了朱翊钧渐渐变得冰冷的手上,抓住了他的手。
“就这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不起,对不起,对对不起对不起”
喉头哽咽,萧如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肆意流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隆武二十一年正月初一,西元1618年,前明废帝朱翊钧,卒。
他被关起来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没人知道。
死了以后,也是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人给他发丧,没有人给他筹备后事。
周曜被萧如薰喊了进来,萧如薰面色冷静的告诉他朱翊钧死了,要周曜找一副棺材,将朱翊钧的尸体整理干净装进去,葬在紫禁城内的景山上。
在那里竖一块碑,碑上就写朱翊钧之墓,然后写下时间,别的什么也不要写。
然后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再也不要提起。
周曜什么也没有问,一切照做,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完成了,还是静悄悄的。
萧如薰就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