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微凉的夜风悄无声息的将秋天的凉爽慢慢推往冬天的边际,如今十月快要见底了,即便是封日城也慢慢感受到酷暑的消逝。
打更的最有体会,他们已经披上了一层罩衣,不然后半夜已经会觉得冷了。
深夜的封日城里,各家各户都很安静,即便是花楼,此时也已经合上了门板,该走的客人早走了,不走的也已经在厢房里留宿歇息了。
今夜有云,月亮被遮得严实,街上唯一可以当做照亮的就是高门大户人家门口一直点着的灯笼。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只黑夜里的眼睛,看着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咚咚咚咚咚咚”
最后一次打更的声音有节奏的由远及近再慢慢消失。三更天已过,现在是丑时了。
大多数人都在熟睡的时候却有人听着打更的声音,眼睛也看着街面上的灯笼亮光,表情木然,丝毫没有睡意。
“咕噜”一大口酒灌了下去,沈浩坐在主宅的屋顶,身上只穿着里衣,敞着胸口,头发也有些凌乱,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的。
此时的沈浩身上煞气依旧,脸上坚毅如常,可眼神却罕有的变得很深邃很复杂,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深奥的事情陷入了自我的猜疑当中。
即便是枕边人,也从未见过沈浩如今这幅样子。
很矛盾。心里很矛盾。
想笑,却有笑不出来。甚至想着想着又会有一种憋屈在心底越发的强烈。
“呼”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平时喝着还行的五粮液此时也显得并不是那么顺口了。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只不过今天白日被刺激到了,莫名其妙的似乎有在心里澎湃的意思,至少今夜沈浩是无心修行也无法入眠。
起因就是今天白常卿找过来的那件事。开始的时候沈浩想着想着就觉得好笑,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把戏,甚至还口出狂言准备“不共戴天”。
可笑意刚刚起来,就莫名的又落了回去。
因为就算沈浩再不愿承认,事实就是事实,真情实意的情感并不能拿来嘲笑,因为那的的确确是属于一个人应该有的东西。即便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会成为一种弱点,是需要小心隐藏的。
就好像一个人长期待在一个阴暗的森林里,每日都拿着弓弩佝偻着腰借着昏暗的光线小心前行。突然,一道亮光射过来,虽然只是一小束,也不至于刺眼,可在周围昏暗的环境里却显得尤其夺目,甚至那照在身上的温热都像“烫人”一般让你下意识的飞快避开。
“以前,老子也算是一个性情中人!”沈浩低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沈浩很久都没有想过另一个世界的那些往事了。最开始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后来时间长了,埋得深了,好像都忘了。
可今天突然发现,哦!原来都没忘,只不过整理之后被藏在了箱底。
白常卿是个性情中人吗?至少在对徐家姐妹这件事情上看来他是。沈浩是不是性情中人?他刚才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老子也算是一个性情中人”但要在前面加一个“以前”。多久以前?来到这个世界以前。
以前的沈浩可不是行走在昏暗的森林里的人,更不是拿着弓弩时刻准备着与人或者与兽搏杀的人。当时周围充满了阳光,从里到外都是,心里少有阴霾,更没什么算计。
硬要说心里的小九九的话,那也是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升衔,什么时候可以遇上一个对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让家里的父母享清福
白常卿今日给沈浩的刺激不是对徐家姐妹的爱恋和执着,而是那分情爱所属的“真切”。
真切的情感表达,这对于现在的沈浩来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他甚至在楚琳香和余巧的面前都不敢完全敞开心扉,更谈何旁人?这是沈浩身上的秘密重压之下不得已的选择,也是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生存在玄清卫这样一个污水池里的关系。
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沈浩没有再取,而是撑着身子,斜坐在屋顶,从街面上点点稀稀拉拉的灯光上收回目光,转向天空。
那名跟着白常卿去救人的医师回来禀报说白常卿一家子抱在一起哭了个稀里哗啦,两位夫人虽然解了毒,但还虚弱,眼泪紧跟着脸颊淌,两个娃儿也守在床边哇哇的哭,这次他们被自家娘亲吓惨了。白常卿则是双臂揽住妻儿,老泪纵横,嘴里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
真较真起来,白常卿和徐家姐妹这件事是黑水建立以来的第一次重大失败。最好的办法就是封死所有口子,连带着白常卿和徐家姐妹一起处理干净。不要小看现在的黑水无常部,他们完全具备除掉白常卿一家老小的能力。
不过真这么干的话,麻烦肯定不而且还要庞斑配合,并且必须瞒住皇帝。不然的话,这就是杀头夷三族的大罪。风险太大,而且用一个问题去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