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位于祁连山以西,传说是古三危地,舜帝流放共工于此,共工的子孙为昆戎,世代有其地。位于瓜州鸣沙山下的沙井,是一处少见的沙漠湖泊。当年昆戎人以沙井作为饮马的地方,等到秦人西征,将昆戎赶走后,见这湖泊宛如月牙形,就把沙井改名为“月牙泉”,在当地建立祭坛,祭祀代表水德的黑帝高阳氏,祈求月牙泉永不枯竭。或许是秦国巫祝的祈求应验了,无论风多大,飞沙却从未将月牙泉掩埋住,堪称奇迹。因为和西域的戈壁沙漠很近,瓜州十分酷热干燥,在大西北的烈日下,水就跟金子一样珍贵,人们狂热地抢夺和守护着水源,谁拥有了水,谁就拥有了权力。这样一汪清泉,简直是人们心中向往的圣地!而此时此刻,秦人也把月牙泉视为希望,他们要在这里举行的公族大会。西秦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国度,最高级的自然是公室的公子公孙,其次是支系的嬴姓公族,再次是普通的国人,他们构成了西秦的主体,不事生产,全职作为武士征战。因为在与昊朝的战争里大量战死或投降,国人只剩下三万人。然后,便是氐、羌、月氏、昆戎、西域胡等被征服的部族,他们数量庞大,但只有奴隶的地位,为秦人耕地或者放牧狩猎。奴隶是两条腿的畜生,没有资格参与任何集会、公议,这一日,当数百公室公族之人,上万西秦国人汇聚到月牙泉时,正值日落,西方的天空仿佛一片金紫色的织锦,云层绽放出鲜红光彩。高高的沙山下,月牙泉也同样闪烁着亮光,泉水碧绿,如翡翠般镶嵌在金子似的沙丘上。秦的公族国人们在泉水边下跪,低下头轻轻饮用一点清水,缓解下干涸的喉咙,然后便在人群里寻找孰识的人,交换各自的信息,以及对这次公议的看法,但更多的,还是对来自昊朝吴起将军的畏惧那些轰鸣后飞到他们头顶,在人群里翻滚砸出一条血肉之路的铁球如同竹子被烈火灼烧时发出噼噼啪啪声音,喷射铁砂和浓烟的管状武器。都让秦人谈之色变,在这些新式武器和长矛组成的可怕方阵面前,秦人这九十年积累的骄傲和自信荡然无存,被打得节节败退。一时间,嗡嗡声不绝于耳,且多半是沮丧和迷茫的情绪,直到铜鼓和号角齐齐响起,才让所有人噤声,向水边的祭坛看去。泉水边的祭坛上,秦人的大巫祝张开瘦骨嶙岣的双手,让铜鼓与号角平歇下来,秦人们也自觉或坐或跪,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天地间,唯有风吹过沙丘的呼呼声响,那是任何凡人都无法阻止的呐喊。大巫祝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好让每个人都注意聆听。“吾等来自东方,却无法回到东方。”“惠公惹怒了昊朝皇帝,皇帝派遣吴起来伐,夺了我秦人陇西、湟中、河西之地,西陲宫没了,金城破了,武威张掖也丢了,连吾等的新君,也跟着他母亲出降了!”老公族们纷纷唾弃那位懦弱的“太后”。大巫举目望天:“秦人危矣!秦国危矣!”“还望大巫为吾等指出明路!”秦人们眼中含泪,齐声高喊。秦人从始至终都很信奉鬼神,加上深入西北,羌胡异族也各自有自己的信仰,于是为了与之抗衡,保存礼乐,秦人的昊天上帝崇拜,便被强化了,巫祝的地位也日益尊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大巫提醒大家:“现如今,秦人必须团结,视彼此为兄弟,才能有生路。不然,纵使不被昊朝吞并,吾等也会被低下的胡羌贱种推翻!故而,秦人需要新的君主,继承先君事业,带领吾等前行!”“新君将带领秦人复兴!”秦人笃信着这一点,他们历史上遭遇了太多挫折,但是秦非子、秦襄公、秦穆公、秦厉共公,一代代明君为秦国找到了新的出路。“然也,老秦不会灭亡。”巫祝的声音如若隆隆的浪涛。“但惠公已无子嗣,国君和太后投降时更未留下遗诏,君位空悬,有能者居之!今日召集公族国人来此,便是要遵循古制,从公室的公子公孙中,推选出一位新君!”沉默的人群骚动起来,秦国的传统是父死子继,如今要推选一位新君,实属绝境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大家面面相觑,探察别人的打算,如今秦国的公族按照氏族划分,有十余家,其中以孟、西、白、躁、怀、屠六家最强,不过他们是小宗远支,无法觊觎君位,有继承权的,仅有三代以内的公子公孙,所以摆在大家面前的候选人,其实只有两人。他们分别是秦简公的两个孙子,秦惠公的侄儿,公孙康和公孙改。如今的情况是,谁能带领秦人找到一条出路,说服十余家公族,谁便能坐到君位上!长长的沉默之后,大巫重复道:“我再问一次,谁愿成为秦人的君主?”“我!”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我可为君!”公孙改自幼缺乏耐性,在大巫话音刚落后,终于在自己的部属鼓励下站了起来。他生得高高瘦瘦,颔下留着一点胡须,眼神中充满了自信,这自信来源于他的实力,这是一位拥有实权的公孙,在吴起攻秦时,他驻守在居延海,手下有三千骑兵,在张掖一战折损过半,但实力尤存。公孙改开始讲话,他的话语三句不离居延海,他讲到居延海的富饶,讲到北面的戈壁山脉和东南面的沙漠可以阻止昊朝的入侵,秦人应该转移到那里去,避开昊朝的锋芒。等到公孙改说完后,十余家公族却面无表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