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子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颜高和高柴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也不再劝说,只是陪着子路,往卫国南门而去。
禁令解除后,帝丘的街头再度变得拥挤不堪,就在三人试图穿过进城的人潮时,却突然听到有钟鼓声响起。
他们抬眼倾听,不禁纳闷这次的钟声又代表着什么。
上次赵军入城,钟鼓就响个不停,但这一次,却只是市肆旁在敲。
“要杀诸卿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帝丘的卫人开始朝市肆移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路三人对视一眼,也朝那边走去,等他们到了城南市肆中心,人群已经摩肩擦踵,挤得水泄不通。
石氏、太叔氏、公叔氏、北宫氏、孙氏,昔日卫国的五大卿族,除了公叔戍被赵无恤“宽容大量”,准许自缢外,其余四人都在这里站着呢,左右各有一名赵卒看押。
围观的众人本来还在热烈讨论,但等刽子手带着刑具上来时,他们就静默无声了,甚至有人唏嘘道:“是真的要杀么?”
这些都是不可一世的卿大夫啊,天生贵胄的公族,传承最久远的石氏,源于卫靖伯之孙,至今两百余年。其余太叔氏、孙氏,都有一两百年历史,就算是资历最浅的北宫氏,也延续了百余年……
这就是所谓的世卿世禄,也就是说,在这些卫国百姓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诸卿就高踞卫国权力巅峰,俯瞰众生,从未掉下来过。可今天,他们却沦为阶下囚,成了到刀俎上的鱼肉。
卫国司寇太叔疾最先被杀,他作为从犯,被赵氏理官判处斩刑,鲁班的发明再度派上用场:断头台。
断头台的刀呈梯形,刀刃斜向,重约四十斤,木制支架高两丈。太叔疾被按到上面绑起时,抬起头像是有话要说,但刽子手一拉绳索,刀刃落下,快速斩断了他的颈项,头颅滚了两滚后,合上了眼睛。
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
但轮到北宫喜时,他们就有时间一睹刑罚的残酷了。
北宫喜本来是卫侯之党,被他引为心腹,但在卫宫不保时,他果断选择开门反水,引诸卿入内,于是被判处戮刑……
万刃加身,凄厉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只来得及挣扎几下,就被剁为肉泥。
接下来,是孙庄,孙氏的家主,他作为主谋之一,被判处的是腰斩。
众人还记得,那是七年前赵齐交战正酣的时刻,齐国公子阳生被腰斩于郓城,带给世人巨大的震撼,“刑不上大夫”这条不成文的歪理也随即被埋进历史尘埃。
今天孙庄的死却没有阳生利落,他被断头台斩断腰腹后,上半身居然还能动,一边嚎哭,一边红着眼蘸着血,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才一命呜呼。
最后被押上来的,是首恶石圃,他被判处的是最残忍的车裂……
车裂,也称之为“轘”,春秋时,各国君主对那些弑君犯上的乱臣贼子加重处罚时,就采用车裂的办法。公元前694年,齐国“轘高渠弥”;公元前598年,楚国伐陈国,将弑陈灵公的夏征舒“轘之栗门”,公元前551年,楚国又“轘观起于四竟”。
若不是赵无恤改变了历史,苌弘现在可不会稳坐临漳学宫做大祭酒,每日玩弄乐器,夜观星象,他也会被他深爱的周人车裂、抽肠,死相惨不忍睹……
石圃目睹了三个同伙的死,轮到他时,却还算镇定,在他的手脚被栓到与马相连的绳环上时,他才挣扎了几下。
赵氏的理官在宣读他的罪状,随即马鞭抽响,马儿吃痛,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这样可以把人的身体硬撕裂为五块。
痛苦,从不断的撕裂开始,石圃的骨骼在咯咯作响,脸上扭曲而痛苦。
“我已在烈焰中看到新台化为灰烬!”
“也将在黄泉里看着卫康叔的宗庙被推倒!”
“不出十年!”
他用最后的气力疯狂地大叫:“卫国五百年社稷!”
“也将随石氏而亡!”
下一刻,四肢断裂,血流满地,白花花的肠肚也从被拉破的肚皮里流了出来,马儿惊恐地嘶鸣,围观的卫国人,却死一般寂静,一言不发……
包括已经自缢的公叔在内,卫国五大卿族的家主,居然就这么完了。
不止是他们,连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子路,包括事先知道结果的颜高等人,也震撼不已。
如果说,七年前公子阳生的死,只是贵族礼法的大厦上掉下的一片瓦的话,那今天五卿同赴黄泉,却赫然是殿堂内轰然倒地的五根柱子。
或许一如石圃临死前诅咒的一样,卫国的社稷,也将摇摇欲坠,现在还硬撑不倒,只是赵无恤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倒台而已,他已移花接木,让同宗赵伊做了卫国次卿,接手这座庙堂了。
这时候,已经有百姓看不下去,捂着嘴陆续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