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沟渠里。”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递到苌弘手边。
“先生好好看看吧,天子和刘公是如何归罪于你的?”
天子的诏书是用上好的帛写成的,帛书中大赞赵氏历代家主勤于王命,乃人臣典范,希望赵无恤能再接再厉,忘掉先前因为臣子糊涂导致的小误会。这帛书内容典雅,写的却尽是推卸责任之辞,锅被甩到主张助范氏的刘公,以及刘公的家臣苌弘身上。说苌弘干成周之政多年,王子朝之乱之所以持续这么多年有他的责任,战后成周迁都,重修王城,也是苌弘的主意,以至于府库空虚,内战里站在赵无恤的敌人一边,更是苌弘一手抉择的,并非天子本意……
至于刘公的信中,则更加卑躬屈膝,他以各种夸张的词汇逢迎赵无恤,说他年轻有为,不亚于赵武子,更声称大河以北属于刘氏的田地一概不要,请赵氏笑纳,还有钱帛锦绣无算,男女奴婢百人,工匠织工百人,氓隶三百户作为刘氏助范的赔偿。还保证说,刘氏一族中凡是范氏女子所生的后裔,尽数驱逐出国,保证以后刘氏一定与赵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先生,你已经被天子和刘公作为替罪者舍弃了。”
苌弘看完之后,半响以后,过了一会才仰天长叹道:“难道我主张迁都是为了表功?引晋师来援反倒成了罪过?真是荒唐至极。”
赵无恤说道:“成周早就是举朝污浊而先生独清了。”
“当年卫国大夫彪傒就说过,周朝自从幽王昏乱以来,至今已历十四世了。我苌弘还想复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如今果然如此。天子和刘公若纵然归罪于我,将我杀之于闹市之上,我并不悲哀,只是痛惜我去之后,成周的衰败只怕会加剧!唉,可怜文王、武王的庙堂要越发凋零下去了!”
他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辛苦三十年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心已死,元帅若要杀我威慑天下人,那便杀罢!”
赵无恤看着眼前悲愤交加的六旬长者,心情有些复杂。
在历史上,苌弘之死是他父亲赵鞅一生中几个数得过来的污点之一,苌弘忠于周,忠于刘氏,六卿内战后赵鞅执政,一如赵无恤今日一般开始对周室加以清算。
于是周天子归罪于刘氏,刘氏归罪于苌弘,苌弘便被驱逐回故乡蜀邑。他有口难辩,悲愤交加,性情刚烈的他便在半路上剖腹开膛自杀,以证自己的丹心。苌弘的冤死,引起了当地吏民的怜惜同情,他们把苌弘的血用玉匣子盛起来,埋葬立碑。三年后掘土迁葬,打开玉匣一看,他的血已化成了晶莹剔透的碧玉,璀璨夺目,光照人间……
这就是碧血丹心的故事,苌弘一片忠心,却落得如此下场,常让后世的文人墨客扼腕叹息。在这个时间线上,赵氏比原本要强势得多,别说苌弘,就算是刘氏,只要想扳倒,也能轻易做到。随着赵、郑、韩三方包围成周,尤其赵氏已经通过这次威胁控制了孟津渡口,周室又得回到过去唯晋国是从的时候了……
赵无恤会继续保持周天子地位,天子也投桃报李,为了避免赵氏伐周,承认赵氏为卿的合法性,在王城清洗晋国反赵势力的残余,赵无恤则承诺反过来让周王避免王子朝余党反扑,提防郑国危害侵吞周室领地。
周室已定,但对于苌弘这个替罪羊,既然赵无恤的志向在于天下,与其杀了苌弘让自己名声变坏,还不如把他也当成一根马骨,以千金市之……
于是赵无恤解下大氅,披到苌弘单薄的身躯上,说道:“人必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若先生仅仅如此便命殒于此,满腹学问未免太可惜了。”
苌弘看了赵无恤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元帅此次向周室索要我,莫非不是为了杀我泄愤,而是想让我为赵氏做事?”
“然。”
苌弘大笑道:“纵然天子和刘公抛弃了我,但我的心仍然属于成周,元帅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赵无恤却信心在握:“这既是恳求,也是交换。”
“何意?”
“以赵氏之强,逼迫天子和单氏剿灭驱逐刘氏也不算困难,但若先生为赵氏服务一天,我就能让成周保留刘氏一日。”
苌弘脸色有些铁青:“元帅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愿与不愿,先生请便。”
苌弘狠狠地盯着赵无恤,半响之后才泄了气,无奈地说道:“刘公迫于形势,弃我如路人,但我比较已经服侍了三代刘公,却不能不记挂着刘氏。元帅说吧,想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赵氏行政有董安于、张孟谈,律法有邓析,经营货殖有辛文子,他们做得无不比我出色……”
“但论起对文献典籍,对礼乐的熟悉,这世间除了隐居不出的老子,总是在躲避我的孔子外,就数先生为翘楚了。”
号称“天地之气,日月之行,风雨之变,历律之数,诗书礼乐,无所不通”的苌弘颇有些灰心地说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