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她的东西!
她擦去懦弱的泪水,露出了一丝嘲讽:“毕竟再过几个时辰,只怕想喝都喝不上了。”
季嬴的娥眉紧紧颦到一起:“此言何意?”
“但凡作战,没有只胜不败的,去年这时候赵氏几乎亡了范和中行,打到朝歌,打到邯郸,还放任韩氏的平阳和上党陷落,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温县也被人进攻?”
韩姬冷笑着,指着厅堂内战栗的众人,她们在她眼中,仿佛是叽叽喳喳的母鸡,还有只知道躲在母亲翅膀下的小鸡。
“嫂嫂,你失言了!”季嬴驳斥了她,目光扫过厅堂,笑道:“我相信广德会保护温县,确保敌军不会入城。”
“若赵广德不能击退敌军,范、中行的下场,家庙被焚,宗族四散,子女遭殃,只怕都要在今夜重演了!”
韩姬却不依不饶,她嫁到赵氏之后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伯鲁和她父亲韩庚死后对赵鞅、赵无恤父子的怨愤,甚至还有对季嬴的嫉妒,都在今夜,在恐惧和酒精的牵引下爆发出来。
仿佛预言一般,有侍女匆匆进入殿堂,在季嬴耳边轻声说了如此这般,季嬴面色如常,手掌却不由捏成了拳。
……
“发生了何事?”殿堂内的众人不是傻子,此时纷纷意识到情况不妙。
“还望君女如实相告!”她们急于知道实情,是城池陷落?还是赵广德战死?尽管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事实是,河岸的厮杀已经结束了,赵广德带出去的人少,最终没能挡住,他受了轻伤,但依然忍着疼痛指挥残部撤回城里,河滨被敌人占领,他们开始抬着船只的龙骨,进攻城门,众人听到的砰砰声,感受到的震动便来源于此。
情况很糟糕,但季嬴不能将实情全盘脱托出,人的内心是悲观脆弱的,她必须安抚他们,哪怕用善意的谎言。
“赵军英勇,多次击退敌军,且广德毫发无伤,只是退回城中更便于作战。”
哪怕仅仅如此,也有人接受不了,很快,寂静的殿堂内有老妇掩面号哭起来,大夫家的豆蔻少女们紧随其后,几个童子也跟着哭,他们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情况更加糟糕了,连津娟也有些茫然无助,韩姬则冷笑不已,她没有半分去帮衬的打算,只想看热闹,看季嬴如此收场。
“别怕!城墙还在!”
季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身红装极其引人注目,她能听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三丈高的版筑城墙,有壕沟护城河保护,府库里的弓箭也足,每面城墙还有三座投石机,准保让彼辈不能靠近。敌军数量不多,甚至不够围住温县一个角,别说一夜,就算一个月,他们也打不下来。”
她不再害怕,而是骄傲地大声宣告道:“何况就算温县被围,吾弟无恤已击败齐军,不日将返回此处!”
乱哄哄的厅堂再度镇静下来,百战百胜的赵氏君子,能止敌境小儿夜啼,也能让赵氏领地的众人安心,更何况,从今年入夏起,高大而神秘的投石机也成了这座城邑最忠诚的卫士。
“你就指望等着你的小阿弟来相救罢,说不定他没有来温县救急,而是直接去朝歌见娇妻爱子,又或者,连他大败齐国这个消息也是假的,他已经死在东方了!”韩姬依然在低声冷嘲热讽,她拉着儿子,准备离开此处。
季嬴被这句话刺得心中一痛,却伸手拦住了她:“嫂嫂要去哪?”
“离开此处,去安全的地方。”
“温县还有何处比这里安全?”
韩姬一愣,仍然坚持道:“回到韩氏派来保护我的侍卫周围,才算安全,赵氏或许坚持不过这次了,一场下宫之难不知会不会重演,到时候,不知道谁会是赵氏孤儿,是在朝歌的那个童子,还是吾子,真正的赵氏长孙……”
她低头温柔地看着儿子,想象着要是温县陷落,自己要如何在韩氏虎贲,还有伯鲁那几个残余家臣的护送下逃离此处,又该投靠谁?却不知今夜自己的举动已经吓坏了他。
“我只当这一切是嫂嫂的酒后乱言,要是累了,自可去殿后休息,但战事结束前,谁都不许离开此地!赵氏的女眷,更应该如此!”季嬴很认真,寸步不让,而她的身后,五十名身穿黑衣的赵卒屹立在门边,如磐石,如山岳,堵死了任何人想离开的打算。
“你……”
韩姬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瞥见季嬴纤细白皙的手里,竟然捏着着一把剑,真正的剑!
……
剑细而长,一看就知道不是给男子杀敌用的,而是给女子防身的。
“你不敢的,你小时候连狸奴和幼鹿都不会下手……”韩姬看出季嬴想做什么,她气势消退,咬着牙低声说道。
“我从未挥剑,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心存善意,是因为的剑术比不上父亲和无恤,害怕误伤无辜,是因为不想让阿周看到不该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