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晋国国内曲沃与翼的争斗没有停止过,国境被戎狄包围;而楚国的势力范围也仅限于江汉,介于蛮越百濮中;齐国僻居海滨,从临淄往东走一天,就是夷人的地盘;秦国更是局限陇山两侧,与西戎苦战。然而恰恰是他们占据了天下棋盘的三个金角,一个银边,所以才迅速崛起,成为疆域数千里的大国,为何?”
驷歂有些发怔:“为何?”
子贡一敲案几:“四国之强,伐戎狄蛮夷是也!执政且看,楚汾冒始启濮,楚武王灭麋、越、群蛮,楚庄王灭庸、群舒;晋灭骊戎、狐戎、赤狄、无终;秦景、襄二君逐犬戎,得周土,秦穆公开西戎,并国十二;齐国也灭了莱夷,这才拓展了疆域,增加了人口。其实郑国在庄公之时,也有灭尽伊洛诸戎的机会,若早行此策,郑国的霸业,或许就不会在庄公一代人及身而止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驷歂恍然:“竟是如此!”不曾想,端木赐的这份看似没诚意的”礼物“还蕴含着如此眼光,点醒了对郑国未来拓展方向迷茫不已的驷歂。
“现在还不晚,如今晋国诸卿内斗,无暇顾及南方;秦哀公刚死,国内公族庶长争权一片混乱,不可能出兵干涉;楚国中衰,势力不能越过陈蔡,绝对管不到蛮氏;齐国更是鞭长莫及,而且还要仰仗郑国。不如乘此机会发兵西进,蛮氏,西僻之国也,用郑军前往攻打,就如同用豺狼驱赶羊群一样。灭蛮氏后,再驱逐蛮子北逃,借口帮助晋国和王室讨伐戎狄不服者,全取伊洛上游!”
驷歂被子贡煽动得有些小激动了,“若能如此,郑国疆域至少能拓展数百里……”
但他随即又犯难道:“我虽未亲自去过伊洛之地,可也听说那边边陲贫瘠,是豺狼所嗷,狐狸所居之地啊。”
他顿时疑心起来:“子贡莫不是想要诓骗郑国去开拓荒地,而赵氏却可以在后动作吧!”
……
”大谬,大谬!“
子贡的意图被揭穿,却也不慌,他大摇其头,吟诵起诗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
“这是百余年前对伊洛之地的描述,伊阙在平原之上,田陂宽十里,原隰沃衍,鱼苇富饶,男耕女织,怎么能说是荒地呢。其余各处也已经被陆浑戎开发为熟地,如今蛮氏有户一万,伊洛之地亦有一万户,并不算少。何况郑国缺的,是人口么?”
驷歂摇头:“郑国不缺人口,郑地土地狭小,而人口众多,新郑周边的房屋杂乱交错,田地也被占据殆尽,无地之人或沦为盗寇,或转而经商。”
“然,赐也猜想郑国想要的东西是田地,蛮氏、伊洛的湖泊、沼泽、山谷、溪流、大山、大河完全可以迁民进去占满,而散布山间的铁、铅、梓材、皮革能为郑所用,从此国富民强,何乐为不为?这就是方才那首《鹤鸣》末尾所说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见驷歂还有些迟疑,子贡再接再厉道:“蛮氏、伊洛在嵩、宛之间,向南南出三鸦关,则可拊楚国宛、叶之背;北望伊阙,则当成周心腹;西指崤函,则秦、虢之势动;东顾溱、颍,而郑、许腹地尽在眼前。这就是所谓的棋劫之势,自古用兵者所必争也。郑已受制此地百年之久,再不去夺取,必为晋、楚、秦所得,则郑国危矣!而一旦夺取,执政有生之年复庄公小霸之业,或许不再是奢求!”
“妙哉,妙哉!”驷歂兴奋地起身踱步,这是他做执政以来,听到的最有远见,最有可行性的扩张计划了。
不过他很快就狐疑地盯着子贡:“感谢尊使为郑国点明形势,但我还是有不解之处,赵氏如今与郑为敌,为何要向我献上如此妙计?”
子贡道:“我家主君说过一句话,天下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赵与宋看似亲昵,或许明天就会翻脸,与郑国虽暂时敌对,但很多方面,双方利益是互惠的……“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作为”唯强是依“的郑国人,驷歂对这句话大为称道。
子贡忽而长叹道:”说实话,仗已经打了半年,赵氏师老兵疲,只希望尽快打败知伯和齐侯一次,然后议和。我家主君仅希望能保留太行以东,黄河以西的地域,同时留住晋阳以及鲁国的基业。”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憧憬:“然后就可以让赵氏宗族一分为二,分而治之。在晋者可成一卿,在鲁者世代为执政。如此便能满足……”
如此便能……满足了?驷歂咋舌,就算这样,赵氏也东西各有千乘的基业了。他就担心赵氏野心太大,大到想全取晋国,同时还保留鲁国,那就太可怕了。
“主君说了,郑国甚至不需要撕毁与晋、齐、成周的盟约,只用与赵氏承诺两不相攻即可,赵氏也能约束宋国,休要主动攻郑。另一方面,与伊洛紧邻的阴地大夫士蔑,是赵氏的朋友,他也被知伯说成是晋国叛臣,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