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麻叶落,杉柏依旧,九月重阳这一日,一支车队卷起黄土,缓缓驶向曲阜西门。
“这几年里,曲阜还是没什么变化啊……”子贡端坐在车上,望着鲁城的四郊,和他在此求学时别无二致。
在端木赐的印象里,曲阜这座城池里巷狭窄,透着一股鲁人的小家子气,原本是鲁国最大罪繁华的都邑,可现如今,他反倒觉得大野泽湖畔的郓城在精神面貌上要更胜一筹了。
开拓进取,闭塞守旧,这就是两座都邑的区别。
更别说日新月异,在流动人口推动下,新事物层出不穷的陶丘了。
变化的,只是他的地位和受到的礼遇……
“是子贡!”
“见过端木子!”
“老朽有礼了……”
“晚辈见过先生!”
刚入外郭区市肆的商行,子贡的到来便引来了一阵惊呼。
也有没见过子贡的年轻商贾,小声询问旁人来者是谁,为何卿大夫家的隶商,鲁国有头有脸的大贾们都对他尊敬异常。
“他是端木赐,字子贡,在商,他是陶丘侈靡之所的大贾,那方圆几里的产业,乃至于竞技场的各种玩意,都由他来经营管辖,外间传闻,他已经富比大夫!在政,鲁国新上任的辅相,大宗伯孔仲尼是他老师,曹伯待他为上宾,而权倾西鲁的赵小司寇更是他的金主和主君……”
子贡现如今已经是曹、鲁之间最成功的商人了,但他却不骄不躁,不管熟不熟悉,都微笑着与众人见礼,让人如沐春风。
但他并无在市肆多停留,此次来曲阜,子贡为的是两件事。一是赵无恤和曹国都卷入宋国之乱,随着郑、卫加入叛党一方,战局开始胶着起来。大军日费粟米千石,曹国、西鲁秋收的粮食纷纷南运,导致府库减少,便只能从曲阜购买。
第二嘛,近来颇有传闻,说朝堂中有人欲乘着赵无恤在宋国鏖战,对西鲁不利,于是赵无恤便让子贡到曲阜来探探风声,毕竟被任命为执政辅相的孔子是他老师。
子贡的目的地是官署区,途中会经过早先夫子所居的院子,侧脸望去,到处是熟悉的景致。
那株如冠盖般的榕树下,夫子给他们讲过学,说的是“学而时习之”的道理。那口清澈的水井旁,他陪着颜回用瓢喝过水,淡寡的井水,入了颜回之口后,却像是喝到了琼浆一般,望着天光云影,便是一声心满意足的嗟叹。那家卖狗肉的店肆,子路带他去品尝过,卫国轻侠没了在夫子面前的敦敦守礼,盘腿箕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油腻腻的手握着狗腿,直往子贡嘴里塞……
想起往事,子贡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但随即便是一声叹。
“自从夹谷会盟后,主君和夫子颇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啊,往昔的相互敬重,谈笑宴宴的场景一去不复返了。”
子贡想着,一定要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夫子能在宋乱一事上支持赵无恤,反过来,也要劝说赵无恤能稍微退让一些,不要让鲁国君臣颜面上太过难看。
然而就在此时,在宫门方向,有鼓声响起。
……
“咚咚咚!”
鼓声连绵不绝,从内城东边传到西边,打破了鲁人慢条斯理的日常,众人纷纷抬头倾听……
一个年迈的老者抬起昏黄的眼问旁人:“是哪位卿士死了么?上次季平子卒时,整个曲阜的鼓都响个不停。”
子贡的车就在旁边,他侧耳倾听,判断出鼓声来自宫门,便对车下的老者说道:“老丈,这不是卿士死了,卿士之死,举城鸣鼓,这次敲的是集合的鼓点,只有一座鼓架在响。”
此言刚末,周围的国人们都露出了一丝疑惑,记得上一次鸣鼓号召国人集合,是阳虎强迫鲁国国人去毫社汇合,与他们共同盟誓。
这次鸣鼓,又意味着什么?
“开始了,开始了!”
两个童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哗啦溅起一大滩水,曲阜里巷里这样的贫贱国人子弟到处都是,整日游手好闲,城内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就数他们消息最灵通。老者差点被撞了个满怀,敲着拐杖不住咒骂他们,但两童子没有停步,其他人也开始陆续朝东面移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贡也索性下车,几步迈到前面,拉住一个童子,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童子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却没慢下。“甲士要把他带去宫外。”
“带谁?”
“当然是少正大夫!听说大宗伯将他五花大绑,押到了宫阙!”
子贡松开了手,整个人愣在原地。
按照传统,可是“刑不上大夫”的啊,而夫子一概是不推崇“齐之以刑”的。他上任宗伯后,设法而不用,反而推崇用教化来感化民众,正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可现在,夫子却将少正卯